把战火引入聊城,虎威将军避无可避。
苏箐沉思片刻,问道:“事后如何阻止虎威插手苍云?”
见她念念不忘此事,方笑云很无奈。“只要苍云的局势缓一缓,统帅就会把握机会。若他连这都做不到,我劝你别再瞎操心,到时大家一拍两散,我跑我的路,你回你的家。”
苏箐认真想了想,微微点头:“倘若真有办法调动古越军队,我会设法通知西南大营,还可以请来强援。”
所谓强援必然是苏家的人,方笑云清楚这点,知道自己真的被牵扯到宗门之争。
既然争了,只好求胜。
“信鸦的问题,我有办法解决。”
“真的?”苏箐又惊又喜。
狂沙族带来西域飞雕,经过训练的它们在高空游弋,专门寻找、猎杀信鸦,生生将西南战区各个驻地、战场之间的空中传讯通道切断。为解决这个问题,军队派出大量弓手巡逻,甚至请符师与修行者出手,效果都不太好。
经过训练的飞雕,一只便能统治百里空域,需要多少弓箭手才能做到?况且飞雕视力超绝,对危险的感应极其灵敏,高飞时远在射程之外。军队里满共那么点修行者与符师,他们被当成战略资源使用,难不d派出去抓鸟?
即便真的这样做,还要担心对方以飞雕为诱饵进行伏杀,若为抓鸟造成修行者的损失,那就不只是失败,而是笑谈。
值得一提的是,苏箐没来苍云之前无所事事,听说飞雕为祸的消息,自己曾经出去找过,为此吃了不少苦头。她的修为有限,能飞但是速度一般,而且不够持久,施法距离又不够远,再说她是修行者但不是猎人,对飞雕的了解仅限于名字,好不容易找到两只,一次认错,一次被猎物跑掉。
知道艰难才明白珍贵,猛然听说方笑云有办法,苏箐看他的目光又有不同。
“什么办法?”
“鱼目混珠。”
天下乌鸦何其多,信鸦与乌鸦外形相似,区别仅在于脚环。只要多抓些乌鸦,套上脚环之后放飞,即使把狂沙全族养的飞雕全调到这里,怕也忙不过来。另外还有,乌鸦其实不好惹,飞雕欺负一两只没问题,碰到乌鸦成群结队,没准儿还要吃亏。
“飞雕只是低级妖禽。我不信它们那么聪明,这样还能分清。”
“有道理!”苏箐既高兴又觉得困惑:“这么简单的法子,之前为何没人想到。你既然想到,为何不早点说?”
“你以为只有我想到?”方笑云冷笑起来。
“那为什么没有解决?”苏箐愈发疑惑。
“这个问题应该问统帅。”方笑云淡淡说道:“我只知道军队里养着太多饭桶,打仗一团糟,抢功夺利一个比一个在行。时间长了,大家心也冷了,遇到麻烦只想怎么躲。”
换成以前听到这句话,苏箐定会斥责方笑云信口雌黄,捏造是非。现在她不会那样做,心里反倒觉得方笑云说的对。
现成例子摆在眼前,三万狂沙骑士翻江倒海,西部大营与西南大营总计数十万军队,竟然拿他们没什么办法,闹到人人自危的地步。形成这种局面,仅仅因为狂沙骑士实力强大?真有那么厉害,狂沙族早就可以会师东进,夺取中原。
“你对军队失望才想离开?”苏箐的眼神变得温和。
“当然不是!”方笑云断然否定。
“那是为什么?”
“回家娶媳妇。方家一脉单传,不能因为我断了香火。”
“不谈这个。”苏箐脸色冷下来,“首先做什么?”
“解决余大年和他身边的统领。”方笑云毫不犹豫。
“这又为何?”苏箐疑惑道。
“余大年不是那种能够只手遮天的人,他想投靠,必须说服大家一起行动。”
方笑云抛掉杂念,开始思考如何把事情做绝。
“分化,恐吓,利诱,总之不能让他们抱团。”
......
......
余大年仪表堂堂,面相、身形、气度,都称得上威武不凡,但在军中,方笑云不是唯一认为他不够称职的人,私下里常有议论,余将军之所以主持一州,大部分原因在于出身。
边疆各大州郡,苍云州情况最为特殊,大宇、古越两国长年打仗,战事规模却不大。换成别的地方,比如西线,狂沙骑士来去如风,开战往往惊天动地。北方苦寒之地,时不时冒出来几个魔族余孽,实力强悍且嗜杀成性,那里无论当兵还是为将,风险都很高。
想建功立业的人愿意去战事激烈的地方,若为捞战功,苍云州最合适。因此很多世家、元老设法将子弟送到这里,驻军统领的位置也成为美差。
余家祖上是圣祖身边亲卫,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余氏后人辈杰出者寥寥,渐渐退化为普通。余大年想重振家族,但他知道自己能力不足,只能徐图长远。谋到苍云守将的职位后,他做事尽心尽力,为人周到圆滑,对那些想来谋一份军功的世家子弟,都会做出妥善安排,对那些出身一般、但有能力的部下,也会尽量照顾。十年努力,余将军职位未变,名声却越来越响,军政两界的人脉与影响力逐年提升。
世事变幻无常,一场恶战,苍云守军中那么多世家子弟,有的死了,有的变成残废,有的失踪,还有一部分失魂落魄。那些死了儿子的父母,失去丈夫的妻子,他们需要发泄愤怒,需要一个可以报复的人。
余大年愕然发现,自己的规划与梦想全都在一夜之间破碎,如今要操心的不是家族能不能兴盛,而是如何逃避罪责,摆脱困境。
无奈之下,他把视线转向聊城。
实际上,虎威将军很早就和余大年他有过联系,那时的他心怀梦想,不想卷入宗族之争。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当初拒绝虎威招揽,今日聊城袖手旁观,余大年不敢埋怨,还要求上门去。偏偏这时候,苏箐宣称自己会设法扭转战局,并以苏氏的名义警告他不得轻举妄动。最令余大年惊讶的是,苏箐所说的转机竟然是自己部下,一个叫方笑云的低级将官。
“这个人一定有办法。”苏箐保证说。
苍云军中有这种人才?余大年既好奇又不安,决定亲自会会。等待时,他叫来几位重要人物与亲信,问大家谁知道这位姓方的奇才。
“他是那个经常惹是生非的家伙。”负责军法的将官最先回应。
“惹是生非?经常?”余大年微挑双眉。
“此人是军中祸害。”旁边一位将领神情厌恶:“靠他改变战局,纯粹是笑话。”
“周统领也知道此人?”
周统领出自京都,心高气傲,普通人难入法眼。听他这样形容一位低级统领,余大年十分诧异。
“有一次,方笑云因一点小事将宋家兄弟打成残废,事后未受任何处罚。”周统领看军法官一眼,再转回头:“除此还有不少例子,多数不了了之。”
“有这种事?”余大年的神情变得严厉。
“方笑云是修行者,虽然资质很差,水平也不高,但他的确能打仗,颇受部下拥戴。”军法官苦笑解释道:“假如按照军功封赏,他早就应该站在这里。”
站在这里意味着进入苍云守军的核心,军衔至少高出三级。听罢余大年脸色微沉,“军法无情,岂能因功纵容。”
“原本要治他。”军法官微微低头:“后来宋家派人传话过来,不追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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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方笑云冲冠一怒,生生打断宋家兄弟的双腿。事后宋家很快派人找到军法官,要求严惩凶徒,没等事件调查明白,宋家二次派人来,一边送上厚礼,一面委婉地提出,族中子弟犯错在先,为保声誉,希望这件事就此作罢,不再追究行凶者的责任。
军法官从宋家的态度中意识到什么,亲自找方笑云探听虚实,然而方笑云什么都不知道,他的询问技巧再高也问不出名堂。最后只好轻打轻放,随便找个借口将事件压下。
听了这番解释,余大年沉默下来,内心的不安加重。
大宇以武立国,宋家世代为将,底蕴深厚。苍云军中的兄弟俩虽出自旁系,也非一般人能够招惹。发生这种事情,宋家竟然生生咽下,背后必有隐情。
最让余大年困惑的是,事后宋家没来找过他,军法官也未汇报。如果不是周统领当面揭破,他至今还蒙在鼓里。
宋家,周统领,军法官,他们的态度全都有问题。
其中味道......
“如今想想,应与苏氏有关。”军法官一直低着头,不让人看到其脸上表情。
“能被苏氏看重,必有其因。”余大年深吸一口气,压住内心的焦躁,“你确认他的修行资质很差?”
“老神仙亲自看过。”
军法官悟到什么,表情变得极其怪异,声音压到最低。
“将军怀疑他是童养?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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