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时分,烈日炎炎,大地像冒着白雾的蒸笼一样,热得人喘不过气来。
夏令营首日,所有人顶着近乎白炙的灼热日光,规规矩矩的站着军姿。
晶莹的汗水猛烈灌溉,没多久便浸湿迷彩服,湿黏黏的沾着皮肤,好似做了场高温桑拿。
纪炎那一队的几个女老师不到半小时便举起小白旗,顶着病怏怏的惨样躲在树荫下乘凉。
反倒是江牧这队那根最娇小纤弱的花苗苗,背脊挺直,目光坚定,小小的身体,仿佛藏着巨大的能量,伫立在热浪风潮中,接受毒辣阳光的洗礼。
江牧瞧了眼树荫下那群娇滴滴的女老师,再看向自己队伍最后一排屹立不倒的江淼。àIρǒ18.てǒⓜ (aipo18.com)
他颇为得瑟的小步挪到严肃的纪队身边,低咳两声当开场白,正儿八经的显摆:“纪队,承让了。”
纪炎侧目看他,不经意的一撇,仿佛一把锋利的冰刀刺穿他的头皮,江牧不禁打了个寒颤,怂怂的回到原位。
骄阳烈日下度过的每一秒都是一场变态的折磨,江牧眼看着末端的小姑娘渐渐有些站不稳脚,他也担心用力过猛,人身体吃不消。
江牧快步走到她跟前,压低声音问:“江老师,还能坚持吗?”
江淼吸吸鼻子,声线洪亮,“报告,可以坚持。”
江牧见她字字铿锵有力,也不好打击人积极性,谁知刚转身,瞧见跟前站着一堵扎实的肌肉墙。
来人面无表情,低头看江牧,“先解散,气温太高容易中暑。”
江牧诧异的瞪圆了眼,心想这魔鬼今天怎么突然转性了,平时体能训练时一站就是几小时,谁倒下了,加倍再战,总之就是不把人折磨死绝不罢休。
这头的江淼倏地听见熟悉的男声,她偷摸摸的朝那处瞄了眼,可一撞上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她惊得呼吸一颤,仓惶收回视线。
江牧狐疑的瞄了眼脸色不大好看的纪队长,转头再看向目光躲闪的小姑娘,顿时了然于心。
原来如此。
这么一想,今早纪队那番奇怪操作也就有合理解释了。
队伍解散后,江淼没有选择投入那群女老师的怀抱,反而寻了棵翠绿的小树席地而坐,摘下帽子,给自己滚烫的脸颊扇风。
她不是自诩清高的人,但在交朋友这件事上,她向来都很有主见。
那几个女老师个性开朗,的确很好相处,但只要她们聚在一起,不是讨论化妆品就是议论男人。
可江淼不一样。
她来参加军训夏令营的初衷并不是为了任何人,只因她打小对军人的崇拜之情,加上大学时因生病错过军训,是她一直以来的遗憾。
头顶的视线突然被遮挡,江淼慢悠悠的抬头,瞧见一个相貌斯文的男人,虽说穿着整洁的军装,但也遮不住骨子里透出的一抹书生气。
他礼貌微笑,“江老师你好,我是纪队手下的兵,鹿白。”
江淼站起身,恍恍惚惚的点头,“你好。”
他从身后拿出一小瓶解暑的药递给她,“这是纪队让我给你的。”
江淼摆手推脱,“我不能要。”
鹿白面露难色,“你不收,我回去很难交差。”
江淼转头看向宽阔平坦的操场,却寻不见男人的身影,她知道不该为难人家,红着小脸收下了。
等鹿白回去汇报情况时,好奇的问了句:“纪队,你干嘛不自己给她?”
纪炎站在休息室的窗户边看着远处的小人,不冷不淡的答:“我给,她不会收。”
鹿白仿佛被雷劈了一般,小步凑近他,盯着他故作镇定的脸瞧了瞧,露出神秘微笑,“你该不会”
男人侧身垂眼,冷不丁一巴掌煽过来,鹿白吃痛躲到一边,后脑勺嗡嗡的响。
“想什么呢,她是吴老的外孙女。”
纪队长一挑眉,“你敢得罪?”
一提起吴老,鹿白脸色都变了。
都说人走茶凉,可即使不在人世,依然能以绝对恐惧力支配你的思绪,除了当年有“阎王”之称的吴老队长,再也找不到第二人。
“不敢不敢”
他小声叨叨,末了又坏笑着问道:“只是因为这个?”
纪炎面色一僵,唇角勾着笑,声音却是冷的,“你今天的话特别多,不如”
鹿白见势不妙,赶紧开溜。
“对了,我忘了江牧找我有事,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纪队长回过头,视线幽幽的探向窗外,沉默的看着树荫下正小口喝水的姑娘。
他想了一早上都没想明白。
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惹得姑娘横眉瞪眼,一脸的冷漠疏离不想搭理。
纪队长郁闷的揉了揉后颈。
他要不把这事给弄明白,非得憋得原地爆炸不可。
下午是军训最基础的训练内容,队伍行进步法,正步走。
纪炎把教官的任务直接交给鹿白,自己当个甩手掌柜,来回穿梭在两个队伍之间,把那些还幻想跟纪炎能有身体接触的女老师气的咬牙切齿。
以至于鹿白认真纠正动作时,还要接受来自女人们不满的凝视。
江牧一见他像个老干部似的踱步检阅,就知道他肯定又要作妖。
果不其然,男人装模做样的检查完前面,路过最后一排时,他停下,垂眸看着行列最外侧的小姑娘。
江淼姿势僵硬,左腿前踢的动作保持了几分钟之久,腿软的有些撑不住。
本来这天就热的发狂,身边突然多了个移动火山,他一靠近,她连呼吸都不顺畅了,头晕脑胀,哪哪都使不上力来。
“腿再抬高一点”他伸出脚背,抵着她的脚踝上移几厘米。
看似很小的变动,可身体的承受力沉重了不止几倍,站直的那条腿微微打颤。
江淼抬眼,瞪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又气恼又委屈。
她嗡嗡声的抗议,“已经很高了。”
纪队长淡声:“我才是标准。”
“你”
男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说话冷冰冰的,“这里是部队,说话前要喊报告。”
江淼垂眸,闷闷的撅起小嘴,心里已将这恶劣的男人朝公报私仇的坏人看齐了。
纪炎见人儿被自己惹恼了,尤其那张晒得通红的小脸鼓的仿佛能胀出血来,他点点头,心满意足的转身离开。
队伍最前方的江牧同看懵逼的鹿白相视一望,满脸错愕。
一个铁骨铮铮的糙汉子,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的欺负人小姑娘,证据确凿,可以就地击毙。
结束一天的训练回到宿舍,江淼的脚后跟全是红肿的水泡,一碰就疼,跟针扎似的。
她草草涂了些药膏,丝丝凉意浸入骨肉里,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松散下来。
梦里,有个头上长恶魔角的男人拿着皮鞭在身后抽打她,逼得她四处逃窜,一整晚都在不间断的狂奔。
第二日早上铃声响起,她硬撑着从床上爬起来,累的整个人都要散架了。
上午的训练稀里糊涂的结束,她跟随队伍来到食堂。
热血沸腾的军歌完毕,队伍一排一排的进入食堂内,江淼掉在最后,疲倦的推开透明门帘,人蒙头朝前冲,猛地撞到男人身上。
她踉跄着朝后退了两步,脚后跟裂开的伤口撕扯开,缓缓流出浑浊的血水。
她疼的鼻子一酸,剔透的泪花在眼眶里直转圈圈。
“没事吧?”纪队长一开口,担忧的皱了皱眉。
江淼没说话,抬头看了他一眼,再看看他身边的江牧跟鹿白,她摇了摇头,小手用力推开他,迅速同他擦肩而过。
纪炎条件反射的回头看了眼,小姑娘走路一瘸一拐的,动作极不自然。
“纪队。”鹿白轻声催促他。
男人回过神,带着“左右护法”大步走出食堂,可出门不到几十米,纪队长突然停下,原地静默了数秒,直到喉间滚出一串妥协似的叹息声。
他身子一转,撇下他俩径直返回食堂。
“纪队,你去哪?”鹿白在他身后喊。
江牧斜眼,“别喊了,你还有没有点眼力劲了?”
鹿白耸耸肩,“那我们怎么办?”
“在这等着呗,你敢去看热闹,他还不分分钟卸了你胳膊。”
鹿白一琢磨,也对,老虎屁股还是不能随便摸的。
得勒,原地罚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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