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扶威似乎能分辨他说话时的真假,离盏刻意避开了自己说谎时的表情。
“王爷是指长音公子么”
“你觉得呢”顾扶威按得她肩头发疼。
“没没说什么啊,他就向我坦白了督教的身份,又跟我说了对不起,说自己不是有意隐瞒的。”
顾扶威左右剔视着她的眼眸子,“真的”
“真的。”
“除此之外,还有吗”
“没有了,还能有什么啊我是他大夫,又不是审案的”
顾扶威手上的力道松了些许,可脸上的笑意却愈加阴沉。
他唇往下移了半寸,薄薄的唇瓣擦着她鼻尖嗫动,勾出一丝戏谑而阴狠的笑,“那你再给本王好好解释一下,昨天那句狗东西是怎么回事”
呃
“盏儿错了,盏儿真的错了。”
“你昨天不还挺硬气么不仅骂我狗东西,还口口声声要毒死我。原来你内心就是这样报答本王,为本王着想的么”
“王爷息怒,盏儿是开玩笑的,万万做不得真”
离盏知道不妙,使力的挣扎起来。
这女人
救她这么多次,护她这么多短,就算是只小狗也都养熟了,是块石头也都焐热了。
可她却永远都养不亲
怒意越盛,嘴里的气息越来越炙热,他的目光从她水灵灵的眼睛挪到了她粉嘟嘟的唇上,他戏弄一笑,闭眼就往下一贴。
“啊,王爷自重”
“祁王殿下殿下营帐里有人吗”
帐外的呼声让顾扶威的身形敏感一滞,两人的唇只差着一张纸的距离。
离盏带着莫大的委屈,鼻息里发出小狗般的呜呜声。
“殿下,您营帐里有人吗,领早食了”
“呜呜呜”
顾扶威紧紧的盯住她。
“怎么回事,殿下没起来,这外面也没个丫鬟。”
“我好像听见里面有哭声。”
“我好像也听到了。”
“别出什么事吧。”
“进去看看”
脚步声渐近,离盏就挣扎得越厉害,顾扶威狠狠瞪了她一眼,不甘的踹了桌子起身,朝帐篷外走去。
走到一半,帘子就被人掀条缝儿来,二人见是顾扶威,骇得连连跳脚退了出去。
顾扶威回头看了离盏一眼,放下了帘子出去。
“祁祁祁祁王殿下。”
顾扶威脸上还依稀留着些许愠怒。
那二人低着头,毕恭毕敬地将手里的托盘递出去,“王爷,我们绝非有意冒犯,我们是来送早膳的,但没见您营帐里的丫鬟。”
顾扶威没说什么,接了托盘,大步流星的回了营帐,留下他二人膝盖打颤的走了。
“嘭,”两个托盘扔在花几上,顾扶威阴郁的瞪了从桌上起身的离盏一眼。
她理了理衣衫,两手抱在胸前,远远朝托盘离的食物偷偷瞄了一眼。
一个托盘里,躺着一碗菜粥还有一个白馒头,显然是给下人配的。
另一个托盘里有一盘桂花茶饼,一碗燕窝,一碗莲子白果羹,还有一叠八宝素菜,跟宫里的娘娘们的早膳一般丰盛,能在山里吃到这样多的早膳,很是幸福了。
“咕噜咕叽咕叽”
离盏的肚子很不合适宜的叫了起来,声音缠绵不断,高亢回旋。
顾扶威瞥了她一眼,冷冷的奚笑。
“我不饿我不饿的。”离盏摆手。
“你不是要毒死我么来啊”顾扶威喝了一声,撩了袍子坐在灯笼凳上。
离盏错着小步子走过去,路过地铺上,瞥了毛毯上的红手镯一眼,感觉到前方滔天的怒意,没敢捡。
“王爷要喝茶么我可以沏。”她站到顾扶威身边,搓着手。
顾扶威没吱声。
这是默认了要给她一个当狗腿子的机会啊,她即刻卖力的侍弄起来。
她盛了水胡乱的抹了两把脸,便端了水盆子供顾扶威洗漱。
茶水也沏得香香,端到顾扶威面前,顾扶威品了一口,脸色微霁。
“坐下吃饭,来不及了。”他冷道。
“噢”
离盏恍然扫了周围一眼,捡了张最远的灯笼凳坐下来,望着托盘里的东西一样都不敢拿。
“吃啊。难不成还要本王喂你”
“噢噢。”离盏连白粥都没敢动,只试探着伸手摸上那白馒头,抬眼查看顾扶威的表情,见他并没有说什么,才将白馒头拿回来往嘴里赛。
啊好硬
给下人的东西本就糙得很,何况还是在深山老林里,估计这馒头不是伙夫发的,随便叫了几个捡柴的做的吧
硬得跟石头一样。
好在人饿的时候,吃什么都凑合。她昨儿下无就啃了点自己准备的干粮,那还是趁着淼淼早上没醒,从他柜子里拿的两块绿荷酥。
绿荷酥小小的,两个加一起才有她掌心那么大,本来就不管饱,更何况晚上还和柳凤显纠缠了一阵,尔后又和顾扶威闹了一通,就这样一直撑到早上,早就饥肠辘辘。
她举着左手完好的袖子掩着面,右手拿着馒头往嘴里塞。
许是吃得太急,又或者是完全吃不惯这样硬的食物,塞了两口后,措不及防的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离盏抓着半截白馒头,咳得满脸通红,顾扶威抬头,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丝笑。
丢人死了,快忍住,被咳了。
离盏尽力压抑着喉咙的痒动,可这咳嗽这种事,不是你想忍就能忍得住的。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越咳越想咳。
实在太干了
“一个白馒头,稀罕得很什么似的。”顾扶威将手里端着的茶水推到她面前。“润润。”
“咳咳咳”
离盏哪管那茶是烫是苦,也不管顾扶威喝没喝过,抓起来便咕咚咕咚灌了两口,这才好上许多。
渐渐止了咳嗽,她低头凝视着手里的瓷杯,心里嘀咕着自己喝过的杯子,是该还给他的好,还是不还的好。
“这么硬的馒头,不扔留着打人么”冷不丁的,顾扶威又道。
她还来不及反应,装着丰盛早食的托盘推到她面前。
离盏愕然太起头来看着他,“王爷”
“是黎家公子把你养挑剔吧。既然馒头吃不惯,这些你能不能凑合”
“王爷,那你吃什么”
顾扶威把白粥揽到自己面前。
离盏更惊讶。
他被离盏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顺手又从她面前的食盒里拿了一盘八宝素菜,起了筷子就吃起来,不再看她。
离盏却愣住了。
平日里安富尊荣,穷奢极欲的西域霸王正在她对面就着一盘素菜吃起了白粥
想昨儿早上,顾扶威的寝卧里,光是糕点都是二十几叠的端进端出。
他不可能是一个对食物不挑剔的人。
离盏蓦然对他酝出一丝从来没有的感觉,心口莫名的砰砰砰的跳了起来,和着他喝粥的声音,将此刻的帐篷衬托的异平静而又安宁。
他这样的行为,算是在偏顾她么
算吧,也许算的。
哪怕段长音说她于顾扶威有利用价值,可顾扶威也用不着连自己的一顿早食都省给她吃。
可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呢
答案呼之欲出,却因着身份悬殊和其他各种各样的关系,觉得十分不可能。
离盏越想心里越乱。
她低着头,把托盘里的东西都拿了出来,囫囵吞枣的吃着。
不久,她听见对面的人搁下了筷子。
抬头,他粥里还剩了半碗,小菜也只动过尖头。
怕是真的吃不惯。
离盏把桂花茶饼推到他面前,“王爷你尝尝这个,做的还是不错的。”
那厮踢了凳子起身,“不用,你吃吧,我气饱了。”说罢掀了帘子走到帐外,尔后,帐外传来一阵绵长的“咕叽”。
顾扶威的肚子,也叫了。
离盏望着帘子外头进来的光影,不禁展眉一笑,拿了桂花茶饼大大的咬了一口,明明不该甜腻的糕点,这时吃在嘴里却莫名的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