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姐这是都准备睡下了”
“原本是准备睡下了,但心里挂着柳小姐,便磨磨蹭蹭的。”
白采宣差遣丫鬟去泡茶,回头看着柳衍道,“柳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柳衍先是莫名,后来想到时候,连忙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和眼尾,“没没什么,方才被篝火熏了眼睛。”
“是么”
白采宣迎合的点点头,“山里冷,各帐都添了柴火,篝火自然很旺,你别光涂暖就站太进。”
“就是一不小心。”
两人寒暄了几句,不一会儿,丫鬟端来热腾腾的茶水,为她二人沏上。
“你尝尝,紫苏配的红枣,很暖身子的。”
柳衍端起来,轻轻吹着抿了一口,称很好。
尔后便单刀直入,“白小姐,我深夜叨扰,是想起你对我说过的那些话。你说,你有法子让离盏永远离开祁王”
“柳小姐想通了”白采宣凝了她一眼,她便面颊绯然。
“白小姐可否让我先听听是什么样的法子,我再做定夺。祁王那边,我倒是无所谓,我心里在意的是我哥哥。”
“嗨”白采宣笑,“你这个傻姑。”
白采宣放下茶道“不过柳大公子确实太老实厚道了些。离盏的花花心思,弯弯绕绕多着呢,把祁王都勾了一怔怔的,柳大公子又如何能是她的对手还是咱们女人看女人,一眼就晓得对方是个什么货色了。你放心,我这个法子稳得很,不取离盏的性命,就可让她以后永远都嫁不得好人家。”
柳衍惊然“你的意思”
“毁了离盏的清誉。”白采宣得意地道“没有男人不看重女子名节的,柳大公子虽对那小狐狸精痴情不已,但柳公子始终是读书人,素来矩步方行,知书达理。若是晓得离盏已经被人开过苞了,用不着你们家里人苦苦相劝,他自己就避之不及。”
“这”
毁了一女子名节,这会不会太狠了些柳衍在想。
“祁王便更不用说,以他那暴怒性子,岂能容一个有污点的女子随侍左右怎么样柳小姐,这事于你来说,可谓一箭双雕。”
柳衍默坐着捧着杯子,捂出一手心的冷汗。“那,白小姐打算怎么做”
“东西我都准备好了。”白采宣给丫鬟做了眼色,丫头会意,走到一个大箱子里翻出一个梨花小木的妆奁,再从妆奁里取出来一个堇色的荷包来。
白采宣接过,解开玉色的带子,里头露出一张紧紧包裹的黄纸。
“这是堕仙散,入水无色,无味,不宜察觉,药性却猛得很。服而不做,一个字,死。
无论离盏定力有多强,只要吃了,便会昏昏沉沉,意识浑噩,浑身犹如火烤,肌如百羽在搔,再忍,血脉会喷张如洪,变得头痛欲裂,肝胆欲焚,就算是无情无欲的神仙吃了,想活命,下意识的也只能苟且。”
白采宣脸上全是恣意的笑容。
柳衍凝视了一眼,目光满是担忧。
“我自然想到这一点了,所以择药之前便细细问过。此药至今无解,且还有个极妙的地方”
“何处极妙”
“此药最重要的一味叫鬼果,恰恰就是这附近一带独有的野果。野兽食之,也会骤然发情,所以燕山兽类繁多,人烟稀少,被择为皇家猎场也是有此缘故。”
白采宣眼里闪着阴鸷,“到时候,即便离盏中了此毒,只要查不出什么实证来,便能轻而易举怪到她自己头上。”
“那该如何下药”
白采宣抬头一笑,定然看着她,“这得看你了柳小姐,秋猎仪程是如何安排的,酒水是什么开始备制的,何时开始备制的,在什么地方备制的,都是你最清楚。毕竟您父亲就管着这些不是”
柳衍心里打起了小九九。
白采宣出谋划策给了药,别的事情都交给她,会不会是想把她当弓使
最近白采宣待她比平日要热络很多,现下看来,她可能是早有预谋。
不过,白采宣的提议,正是她当前所需。
下药倒不是什么难题,怕就怕东窗事发。
在狩宴上给离盏下了媚毒,无论最后查到谁的头上,礼部免不得要挨批,这算失职。
她想了想,觉得对不住父亲。
但话又说回来,如果查来查去,她败露了,父亲利用职位之便也会帮着她瞒下来。
这样看来,倒是有利有弊吧。
柳衍从未做过这样狂妄背理的事,尽管很想铲除离盏,但心里就是七上八下的拿不定主意。
白采宣看出她心里的挣扎。
可柳衍越是慌乱,她就得表现得愈是淡然。
于是,白采宣莞尔一笑,扶着桌面怡然站起身来,在柳衍生后绕起了步子。
“白小姐不必害怕,其实这种事情,你都不必亲自动手,咱们还可以找个帮手。”
“谁”
“霁月公主。”
“公主殿下”
“对。”白采宣玉手落在柳衍的肩头,轻轻宽慰,“今日顾扶威当着众人的面,帮着离盏为难她,你也瞧见了的。霁月公主自小被人前簇后拥,吃个橘子都要旁人先剥了皮,后撕了囊的,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我敢跟你打赌,她一准气得子时都睡不着觉。”
“白小姐为何如此笃定”
“我帐房里的小丫鬟听人说,公主殿下回了营帐之后,把碗啊,杯子啊,托啊,镜子啊,能砸的全都砸了稀巴烂。下人又给她备了新的,她又砸了第二遍。你这会儿派人去打听,指不定已经砸了第三回了。
柳衍点头,后又抬头,“气归气,公主殿下会帮着我们做这种事情吗”
“呵”白采宣嗤笑一声,“柳小姐,霁月公主是什么性格,又能做出什么的事,你难道不清楚么旁的不说,就谨妃娘娘同她母妃争宠的那次,她就把谨妃直接从湖边推下去过。当时还有旁人看着呢,端妃在,仪妃在,当时我是应仪妃之邀进宫赏花的,我也在一旁亲眼看着。要不是谨妃身边的小丫鬟会水,霁月公主手下早就出过人命了。
皇上问起,公主称是和谨妃发生口角,不小心推了她一把才酿出祸事,皇上只罚她抄了一百遍佛经就作罢了。有皇上这样信宠着,她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你把这药送到霁月公主手里,她会做的。到时候即便查到公主头上,那些人也不会不识时务的查下去,一个是庶女的名节,一个是公主的名节,不用权衡,他们自有取舍。”
柳衍望着白采宣,“你是要我去见公主殿下么我不善言语怕说不动公主殿下,还是你去得好。”
“不是我故意推诿,柳小姐,这事情由你来进言是最好的。你俩同时倾慕祁王,在对离盏这件事上,你俩是同仇敌忾的战友,自然而然就绑在了一条绳上,她提防心就要弱些。”
白采宣顿了顿又说,“我知道,你是怕我拿你当弓使,但你要想,药是我手里出来的。倘若公主把你牵了出来,同样的道理,你也可以把我牵出来,谁的风险都是一样的,既然大家是一起得力,那我们就要各司其职,这件事情集结咱们三方的力量白家,柳家,宗室,就算有人知道了真相,你觉得谁有胆子拆穿么”
柳衍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就算败露了蛛丝马迹,她们三人也会想尽办法的遮盖。
柳家盖不下的,白家来想办法盖,白家盖不下里的,还有宗室撑腰。
离盏只是个毫无背景的庶女,能倚仗的只有祁王。
待她失了清誉,祁王想必也不会再看重她,说不定这事情就像风一样的吹过就散了,根本没有她想的那般严峻。
只是第一次作恶,自己吓自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