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盏听说过西域生乱的事情。但她没有料想道,能乱到让这些异族人背井离乡的地步。
“西域出了什么事情?”离盏蹲下来问那异族人。
偷磕磕绊绊的说了一连串,段长音用简短的话语帮他重复了一遍:“部落内讧,流寇成群,最近还出了瘟疫。”
“瘟疫?什么瘟疫?”离盏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这么关心西域的事情。
“他也不清楚,只是龟滋人也跑了,便都跟着跑了。”段长音说道。
离盏召巧儿到面前,从她手里拿过钱袋子,取了一枚碎银子与那偷。
“姐,他偷我们的钱你还……”
“罢了,他逃来京城,没有路引,连个活计都接不成,人总是要吃饭的。”离盏叹了口气,朝那偷问道,“你千里迢迢来京城,是投奔别人的吧?”
那偷连连点头。
“以你现在的境地,应当是吃了闭门羹。别人既不收留你,你便不要在此逗留,京城开销本来就比别处大。你拿着碎银子筹措点路费出城吧,买身干净的中原衣裳,把你的鼠尾鞭子割了,在地方还能寻点活做。”
段长音松了脚,偷起身,拿着银子在离盏脚边砰砰的叩了两个响头,飞也似的逃了。
巧儿望着那一地飞尘,把钱袋子收好系回腰间,一边道:“姐就是菩萨心肠。”
段长音看着离盏目光闪了闪,眼里满是欣赏之意,“你家姐的确心地善良。他没伤着你们吧?”
离盏和巧儿面面相觑,异口同声:“没有。”
“师父,你与仙人认识啊?”淼淼在后头怯怯的问。
“对,比你俩认识得还早。有句话叫朋友之徒不可图,你便死了那条心吧!”
淼淼委屈的撇撇嘴。
天气阴沉的落着雨点子,如此一闹,再折回豆皮摊子上,巧儿扔在地上的伞也不见了。
四个人同撑一把伞是不行的,便就近找了座茶楼,要了二楼的一处上好的隔间。
二迎上来的时候,一眼先看见离盏。
她生得好看,旁人第一眼都会被她惊艳到,二两眼烁烁的看着,身后又抵着进来了段长音。
二目光一偏,定在段长音身上打了个来回。
这长相,这打扮,这气质!
二眼中大放异彩。
“官可是千山殿的门徒?”
他哪是什么门徒啊?他就是那个失踪了半年的督教!
离盏心里如是想着,回头看段长音如何作答。
段长音只是和顺的笑笑,并未多言语。
千山殿的人素来低调,二只当他是了,即刻热情高涨的把他们邀到了二楼最清净的隔间。
茶水的钱被段长音抢着付了,他出手很是阔绰,五两银子的白鹤茶,他付了十两,吩咐着二上了茶以后就不用再门外备人伺候了。毕竟待会还要提刺的事情,被旁人闲议总归不好。
二眼神一闪,即刻会意,握着那沉甸甸的一锭雪花银,看着他二人笑嘻嘻地道:“公子和姐当真是璧人一双,的明白,的懂……”
唉,不是那个意思……
来不及解释,二已甩着汗巾退了出去。
留下段长音和离盏相顾一眼,各自羞赧的别过头,一人望地上,一人望窗外,嗓子眼齐齐滚动了一下。
真尴尬……现在的二太过懂事了也不好。
明明二人之间没什么,却偏偏被他看出了什么来。
离盏脸臊得慌,忙扯了话题来说,“长音……你怎么进京来了?”
段长音把剑卸下扣在桌上,转过头来时,面上还未完全镇定。
他清了清淤堵的嗓子,把脸上的羞红压下了几分。
“刺的事情,有着落了,在下是特意来京城告诉姑娘的。”
“真是辛苦公子了。千山殿离京城不近,我原以为公子会着人递书信来告诉我的。”
段长音好不容易褪去红晕,即刻又鲜艳了几分。
他连忙摆正了一张脸,通红的肃穆着。
“纸短事繁,在下不善笔述,想了想还是该亲口与姑娘说明得好。”
“可……可公子怎么突然出现在这条街上?”
段长音微微低着头,似乎在刻意隐匿着脸上的表情。
“在下跟长风药局的人打听,知道姑娘出门去了。于是便准备找家栈歇下,待明日再去药局寻姑娘,那知一路闲逛,突然听得街上一阵呼喊,声音听着……有些像你。”
“你方才就在附近?我怎么没见着你?”
“我在东亭街。”
啊,那这中间隔着一条轩子巷呢……
“我声音,有……有这么大么……”
段长音也是有些不好意思,隔着两条街的飞速的出现她面前,有种太过殷勤的感觉。
“练武之人,耳力聪敏些。”段长音手掌在膝盖上来回摩挲着。
“噢,忘了你是督教了。噢对了,那刺审出来了,是什么个结果?”
“白家。”
“白采宣?!”
离盏迫切的想要知道的结果,百思不得其解的结果,居然她心中一直最恨的人。
冤家就是冤家,再活一世还是死对头。
不是旁人就好,反正这个仇人是认定了,是她的话,就少一个麻烦。
段长音见离盏先是惊讶,随后很快便镇定了下来,如今还长长舒一口气,好像那堂堂白相府是什么好欺负的主一样。
“阿离一点都不担心吗?”
“老仇家了,我不意外。”
“让一让,让一让勒,茶来咯!”外面传来叫喝声,他二人住了嘴。
二随着推门而入,把茶喝蜜饯都搁在桌上,又冲他二人怪异的眨眨眼,“二位慢用,慢用!”
这眼神看得人牙齿发酸,二人又有些不自在请来,纷纷伸手捧住的茶托揽到自己跟前,自己看着自己手中的茶。
段长音扭了扭脖子,半响后才问道:“有件事要,在下要同姑娘致歉。那两个刺由于看守疏忽,问出话来的第二个晚上,就咬舌自尽了。所以,其他的,在下也没多问出什么,帮不了太多忙。”
“你又要谦虚。我一日不知道是谁在暗中害我,便一日睡不了安稳觉。公子帮我解了一块心病,自然是帮了个大忙。”
“阿离方才说与白家是老仇人了,是之前白存孝的事么?”
“公子也知道了啊?”离盏点了点头:“不止这件,在东宫采选上抢了她的风头,她肯定也怀恨在心的。”
段长音眉心一蹙,疑道,“阿离要想清楚了,争风头这种事情值得下这样的狠手么?是不是有别的什么事情交杂其中?”
离盏摇头断定道:“这不是寻常的争风头。当日采选若是进行顺利,白采宣应当是可以坐上太子妃的位置的。我坏了她的好事,搅了她入主东宫的美梦,你说她会不会把我往死里恨?”
东宫采选之事,一直为人津津乐道,段长音后来也略有耳闻。
只是他一直想不通,离盏早先与白家就有过冲突,她如此聪慧过人,为何还要在东宫采选上再让白采宣难堪呢?
“离姑娘,你为何如此肯定能坐上太子妃之位的,十有**是白采宣?”
“我……”离盏欲言又止。
其实她提起口气的时间,把谎话都编好了。可是一对上段长音那双光华明澈的眼睛,她便做不到对其他人那般,想当然的撒谎。
“我反正就是知道些……”
段长音“噢”了一声,也没多问,二人之间有种心照不宣的理解和礼让。
“那姑娘以后一定要心白家。白家的长子不日便要提职进京,据说还是去吏部领侍郎的官衔,起点甚高,往后白家只会如日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