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好不容易帮栓子冷静下来,可是栓子却依然反反复复的念叨着:“这是梦,是噩梦,我要马上醒过来,我要马上醒过来……”
“栓子,你不能醒。”妻子急了,“这的确是梦,可是你一旦醒了,你就再也看不见我了!栓子你不能醒啊!”
“怎么看不见了,张大哥请了镇里一分堂的老板来,秦老板神通广大……”
“他再神通广大,可是我真的已经死了啊!”
妻子眼泪汪汪的劝说道,“栓子,阎王爷只给了我来看一眼你和孩子的时间,时间马上就要到了,我就要走了,你别闹了,你听我说好不好?”
一听阎王爷,栓子的泪水马上就落了下来,他不是没想过,只是他一直都不愿意去相信。然而现在妻子来托梦了,下午秦老板也说了会有个亲近的人来托梦。托梦啊,只能是死去的人给活着的人托梦啊。他也不是没有想过秦老板所说的亲近的人可能正是他的妻子,可是他就是不愿意是她。他一直在心中祈祷,但愿给他托梦的是阿爷,或是是阿爹、阿娘,一定不要是妻子,可是却偏偏就是妻子……
“栓子,我们必须抓紧时间了,你听我说,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妻子瞻前顾后神神秘秘地说道,“你睡醒之后,背上家里最大的大背篓,再带一张床单。出了门一直往西北边走,你一直走,然后……”
妻子仔仔细细的说了一番方位,把栓子的一双手抱在冰冷的怀中,郑重的嘱咐他。
“你依着我说的走,你就会看到一棵系着红绳的树,就在那棵树的背后,底下埋着一口大缸,缸里头藏着数不尽的金银财宝,你把那些金银珠宝都挖出来用床单包起来背回来。”
栓子听着,倏然担心:“那都是谁的金银珠宝?我们可不能做偷窃之事啊!”
“哎呀你担心什么,那是百十年前的一个老财主藏的,那个老财主的骨头都已经化成黄土了,他没有儿孙,所以没有人知道。”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听那老财主说的。”怕栓子不信,她连忙又道,“我不是也死了吗,我碰见那个老财主了,他说他与你的祖上相识,又念及咱们的孩子可怜,所以才让我来告诉你,叫你去挖那口缸。你不挖,放在那里也没什么用,万一以后还叫别人挖去了。”
“可、可是……不义之财受之有愧啊。”
妻子苦口婆心的劝说道:“你别犹豫了,既然是老财主叫你去挖,你去挖就是了,既不是偷也不是抢。还能帮你祖上的旧友了一桩心愿。老人家好心一场,你总能辜负了老人家的好意,还让人家的遗产落到陌生人的手上啊。”
“可、可是……”
“哎哟栓子啊,你可真要急死我了,你可是什么呀可是。我好不容易求得阎王爷容许我来见你和孩子一面,人老人家得知我能回来,特地将这个消息托我来带给你,你倒好,你辜负我们两个人的心愿。”
“不是,我……我俩夫妻这么久,你是知道我什么样的人的,我是真的觉得受之有愧……”
“不是偷也不是抢,是你祖上的老朋友念你的孩子可怜,赠送给你的孩子的,你愧疚什么啊。”妻子语重心长继续说道,“栓子,你不听我的,也得听你人老人家的吧。你醒了之后就去把那口缸挖出来,然后带着那些金银珠宝和我们的孩子离开鹿吴乡。”
“离开鹿吴乡?那我们去哪儿呀?”
“去别地方,随便去哪里都成,或是去繁华的城里,用那些金银财宝做一点小生意。”妻子说着说着泪如雨下,“你再找一个娇妻,成门亲事,带着咱们的孩子好好过日子……”
“那你呢?”栓子苦苦问道。
“我?我已经……我已经死了啊……”
二人相拥,谁的眼泪也止不住的落,片刻妻子直起身来,喊着泪水为栓子擦着眼泪,一再劝说道:“栓子,我得走了,你让我再看一眼孩子。”
栓子的眼泪也是如何也止不住的淌:“你去吧。”
妻子点点头,看了一会儿孩子,想摸一摸孩子肉嘟嘟的小脸儿,又怕冰凉的手冻醒他,不敢碰,只噙着泪花默默地看了一会儿。
好不容易才狠下心头,转过身来,她捧着栓子的手再三叮嘱道:“栓子,我得走了,再不走鬼兵要来抓我了,吓着孩子不好。你听话,你醒后谁也别告诉,你独自去我说的地方把那口缸挖出来,然后带着缸里头的金银财宝,和咱们的孩子远走高飞。”
栓子涕泗横流,不住的点头好让妻子放心。
“你记住我说的路线了吗?”
栓子不住的点头:“记住了,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到我们的孩子的。”
“你也要照顾好你自己。”妻子走了两步又转身回来望着他道,“栓子,为了我们的孩子,你可千万别忘了我说的话。”
“你放心去吧,我都记住了。”
“栓子,我走了。”
“去吧。”
栓子舍不得她走,可自知留不住,栓子想送一送她,可又不敢去送,怕越送越舍不得,就眼泪巴巴的望着她。
忽而,醒了。梦醒了,泪水还挂在眼角,泪痕干了又淌,淌了又干,鼻腔刺疼。梦醒了,他还清楚的记得梦里的一切,可是一切都回不来了。妻子也回不来了。
他擦了擦眼泪,轻手轻脚的坐起身来,看了看熟睡中的孩子,替已经离去的妻子温柔的抚摸着孩子的头,怕大拇指上的老茧硌了孩子娇嫩的小脸,只是轻轻的刮了刮。
他悄悄起身,为身旁熟睡中的孩子掖紧了被角,才换了身好赶山路的衣裳,临走前又去床前认真端详了一番孩子,又再认真的为孩子掖了掖被角,怕吵醒了孩子,他蹑手蹑脚的出了门。
房门才刚拉开一个缝,林苏青立刻就发现了,他警觉地站起来,但弓着腰依然藏在丛林之中,张屠夫见他如此,也连忙效仿着弓着腰身躲藏着,悄悄望着关上房门往西北边走去的栓子。低声问道:“秦老板,栓子这是上哪儿去?”他越看越不对劲,“这栓子……看上去怎么和平时不大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