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子绕着圈儿的打量着她,而她则是不咸不淡的立着,任它胡乱揣测,她自是闲眼看花半点不怯。
“林苏青所布的这场破局,你是否有份参与?”狗子似乎实在认不出她来,不过它莫名又生起了怒意,心想再如何林苏青不至于对二太子下杀手。
她莞尔一笑,不慌不忙道:“我不过是局外之士,觉得有趣才临阵起意想要加入。”
“那就是与你有关?!”狗子脚下掂量,已经蓄势待发。
“若非要答一个是否有关……”她稍一酝酿道“我也不过是局中一枚棋子罢了。”
“那你到底是谁?”狗子略显模样的面孔横眉怒眼,“我似乎识得你,却一眼看不的究竟身份,你是有意隐瞒。”
“当然是有意隐瞒。”她倒是坦率承认,眸光一转,斜睨了一眼林苏青,而后问狗子道,“你不远千里而来,难道是为了盘问我的身份?”
这一问,不仅问出了林苏青心中的疑惑和期待,还问出了狗子的心虚与疑虑,它不禁瞥去眼尾的余光,打量了一眼林苏青如今的模样——五年不见,他依然是那副不谙世事的样子,却只是看起来不谙世事罢了。又气,又恨,又感慨,却无可奈何。
“追风……”
林苏青不再是快言称它为狗子,而是小心翼翼的唤了他一声追风。
她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林苏青与狗子,道:“你二者之间的嫌隙与隔阂,怕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化解的。我这个外人就不便在场了……”
“站住!”
她起脚将迈,被狗子一声喝住。
“我追风闲散惯了,怠慢了火眼金睛之术,阁下究竟是何身份,还请明示。”
“我是何身份……竟比你们反目成仇的昔日旧友化解干戈更为重要吗?”狗子严阵以待,她自从容不迫。
狗子紧盯着她,多走了两步观察着,肃然道:“此间小屋看似普通,但是此地四面八方净布七杀阵法,每行一步都是七杀罗生眼,每一粒尘土都具备触发杀阵的灵性,绝不是寻常身份能够活着的地方。”
听它此言,林苏青浑身一震……到底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事情,到底有多少人在布局,到底还有多少局,多少迷。假如单单只是为了他这个祸患,是否太也煞费苦心。
祸害么,杀了便是了。
要保他么……
竟是这样困难么……
“看来比起化解旧友之间的干戈与隔阂,你们都是更为在意我的身份?”她扫了一眼林苏青与狗子,佯作叹气后,徐徐而道,“罢了罢了。”
“林苏青……”她唤了一声林苏青,不等他回答,她兰花指一捻,解下了耳上所挂的面纱,“一别许久,习惯了这边的世界,你可还记得我?”
面纱一落,显出一张朴素寡淡的面孔,单看五官任何一处都没有瑕疵,略窄的杏眼,不太高也不算矮的挺巧的鼻子,不薄不厚不红也不苍白的唇,肤色不是特别白,但也绝不黯淡,分明单看哪一点都很是标志,生得恰到好处,偏偏组合在一起后,使得整张面孔都变得很是普通。
倒不是长得丑,或是不好看。她长得绝对不丑,但也谈不上惊艳。反倒是她其实很好看,可惜好看得没有任何特点。是一张无论看了多久,但凡一眼不见就绝对回想不起来的脸。
也无论相处了多久,都只有在再次看见时,才能回想起来——哦,我认识。
“徐?徐老师?!”林苏青震惊得唇舌失去了控制,磕磕巴巴了许久也说不全想说的话。怎么会是徐老师?徐老师怎么也来了?
原来是他在那边世界里的老师。
在他的记忆力,徐老师就像是他的半个亲人。徐老师从不收别的学生,唯独只做他的家教。似乎是因为和母亲的关系极为要好,是比闺蜜更好的关系,不过虽然胜似亲姐妹却又有许多不同之处。他只知道母亲特别的、极其的尊重徐老师。
徐老师所教授的是完全不同的知识,她教他与所学不同的字,直到后来他才知道其中有一种文字是甲骨文。不过,除了甲骨文之外她还教了许多许多别的文字,然他至今也不晓得都是些什么字。不过他还能背诵,也仅仅是能够背诵罢了。
若是仔细回想,徐老师还教了他许多歌谣,都是在学校里听也没听过的。她还强调不能教给别人听,只能他自己学自己背。
她还叫教了许多他一直觉得毫无用处的东西……记忆中,曾经有许许多多不解之事,如今再回头去看,大约都能理解了……或许她所教授的是应用于这边世界的知识?
“怎么看见我是这副表情?跟看见鬼似的。”她低头佯作自省的打量着自己,“我看起来有那么吓人吗?”
“老师?”狗子歪着脑袋疑惑着,它仍然警惕,却已不似适才那样怀有杀意。它看向林苏青问他:“你认识她?”
“嗯。”林苏青认真地点了点头,“徐老师一直是我家的邻居。”
“对,毕竟我和你母亲是拆迁都拆不散的好闺蜜。”
狗子沉着眉眼道:“事到如今,还装模作样的打着‘官腔’,不嫌多余么。”随后它转头接着询问林苏青道:“既然她是你的老师,她都教你些什么?”
“书法和一些不认识的文字……歌谣之类的,哦还有许多珍禽走兽,是书上没有的。”林苏青诚实回答着,“自我记事起,徐老师就是我的家教老师了。”
狗子听着扭过头又紧盯向她——那位徐老师,它谨慎地踱着步子观察着,脚下渐渐的移动到了林苏青面前,将他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林苏青都说了我是自他幼时便陪伴在身边的老师,你何故如此提防于我。”徐老师佯作诧然道,“我可是二太子派去保护他的。”
“那你是……”狗子边猜边道,却是猛地一惊,“你是……”
“夏获鸟。”不等狗子道出答案,她抢先截道,狗子却是听得一脸震惊未散。
“我是夏获鸟。受丹穴山二太子子隐圣君之托付,将林苏青带去那边世界里照顾,保护他顺利成长。你不信你问他,你问林苏青——”
她好似故意牵走话题似的,又好似本就是想到哪里便说到哪里的畅快。
“你问他,在那边的世界活得可顺利?”
狗子乜向林苏青,似是质问。
林苏青想了想自己平凡的小半辈子,忖道:“抛开没什么成就和作为来看的话,算是挺顺利的……”
“那不就得了。始终顺遂的人大多不会有什么作为的。”她付之一笑,“所谓成就,都是被困难逼出来的。有困难才有作为,有作为才有坚持,有坚持才有成就,你说对不对?”
“你是……夏获鸟……?”林苏青喃喃地问道,仿佛自言自语。
“正是。”她斩钉截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