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人心惶惶时,那鬼哭狼嚎的夜幕中,蓦然显现二太子子隐圣君的身影,他临风立于追风的首顶,驭之腾云驾雾而来。
夜幕掀动风浪,杳杳夜色转瞬化作耿耿银河,五色征云,缥缥渺渺,千丈不见尽处。若有清风拂面,浅闻丹桂飘馨。天地忽而一派清凉如洗,冷飒飒兮未到寒尽处。
分明被追风遮去了半个天幕,一眼却只看见了子隐圣君,再难挪去视线。
追风落下,缩去模样。天神落处,八极净尘,九野湛露,云雾消逝之时,二太子子隐圣君端然寂立。
广华殿内的学子们挨肩迭背,前遮后拥的探出来求一赌圣君风采。
“不得了……那可是天神呐……”
“果真大事不妙了吗?”
“魔界当真来袭了吗……”
追风狗子烦不胜烦地走去,往殿门前一坐,将整个广华殿当作了靠背,全部堵在了身后。嘈杂一绝,夜忽然静谧,静得非比寻常,风中都是杀意。
“不知子隐圣君大驾,有失远迎。”策先生与孔戮先生远远的抱拳走来,恭迎圣驾。
而所有莅临的尊者们,一位都未曾离去,此时都聚在天边的云团之上,先看着底下的变化与热闹。
这时,山苍神君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恰恰是在策先生与孔戮先生来的方向,侧身而立将他们截住,更毫无寒暄之意,而是单刀直入道:“我丹穴山家事,二位就不必以身犯险了。”
他二位先生正是迷惑不解,倏尔狂风大作,天边马蹄声滚滚如雷,刹那便见黑云翻卷,万马奔腾而来。
领军的不是旁人,正是林苏青。
他一身红焰如火,满面符文遮住了肤色,一身符文如焦躁的虫蚁,疯狂的游走。只见他满目血红,瞳孔只剩下一丝线那样细窄的一缕点在眼内,恐怕正如他残存的意志,即将被欲望吞灭。
夕夜拼了命的拨开狗子的毛,从它的屁股底下挤出来,钻出一个头时,刚好看见林苏青帅大军奔来,一眼险些没有认出他。
“小青青?”
狗子只觉屁股底下痒痒难耐,后腿不由自主地就挠上了,一不留神,将夕夜蹬了出来,摔了个四脚朝天。他连忙翻身爬起来,奔到山头就摇臂呐喊:“小青青!小——”
第二声尚未喊出,一只巨大的乌鸦扑面而来,他当即一闪,换气都来不及刚一回眸,便见密密麻麻的鸦群包住了他,他奋力一震,将它们尽数震三成黑雾,几个后空翻,翻回到狗子身边,心有余悸道:“方才是什么袭击了我?好像是乌鸦?”
“是毒。”狗子眼皮都不抬一下的回他道,“全都是毒。”
“那是小青青吧?可我怎么感觉我认错了?”夕夜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却被狗子一爪子踩住:“别去了。”
“我感觉他也不认识我。”夕夜没有往前走,他茫然的看着一身杀气腾腾的林苏青。
“还想活命的话,稍后无论发生什么,也莫要走出本君身后。”山苍神君乍然出现在夕夜身前,他立刻捏开了诀法,召夜游神,挡在了他的身前,夜游神瞬间化出无数个分身,迅速将整座广华殿包围,背对大殿向外,与天兵天将门一并时刻备战。
“那是小青青吗?”夕夜想往前走几步,好看得仔细些。
狗子却将他摁得丝丝的,言语中尽显无奈,道:“夕夜,你是祈帝的儿子,你若死在这里,于天下无益,于妖界无益,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林苏青……已经死了。”或许吧,从他入魔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死了。
“死了?”夕夜扭头啐它一口,“放屁!”
轰隆!
轰隆隆!!!
狗子张口正欲反驳,林苏青率军落下,震得天地颤抖。
“子隐圣君——”林苏青故意抬高了音量拉长了声调喊着,随即又压低了道,“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不过方刚归来,便迫不及待的前来寻仇滋事,不怕折了根本么。”二太子眸如寒光,不含一丝温润。
“呵呵,本座已知你给这小子种了蜉蝣归息令,只要是这小子的肉身还在,本座就脱不出桎梏,折与不折与本座又何干。”林苏青冷笑道,“为难倒是你。”
是了,他顶的是林苏青,为祸便也是林苏青为祸。要令他再度沉寂,除非二太子召动蜉蝣归息令。不过一旦召动,林苏青必死无疑,而他不过是再次沉寂千百余年,也仅仅是沉寂罢了。
而不召动蜉蝣归息令,他借林苏青之手寻衅滋事,若杀,便只能杀了林苏青,而一旦林苏青死在了子隐圣君的手里,便是子隐圣君解开了封印,那么他就脱出了桎梏,于他是有利无害。
“怎么?神仙也会心慈手软?不是当诛则诛,当罚则罚么。”
“怪哉,林苏青居然知道自己就是阵眼……”狗子疑惑的自言自语道,“既然知道自己是阵眼就不该入魔才是啊……”
“什么?什么阵眼?”夕夜缠问着,他才是一头雾水,明明是朝夕共处,却发现感觉在别人的故事里打秋风,不过是蹭到了别人愿意让他知道的事情。
“他是自己率兵而来,魔尊寂帝尚未露面,恐怕是故意来挑事的。”山苍神君捏紧了诀法,仔细观察着魔界前来的阵势。
“也是,正如‘林苏青’自己所言,他已知自己身有蜉蝣归息令,即使先龟缩魔界,悄然筹谋,再如何缜密也不过是一枚蜉蝣归息令就能令他全军覆没的事。所以他干脆直接来赌,要么用千百年沉寂换蜉蝣归息令,要么林苏青死,他获得真正的自由。”
是了,蜉蝣归息令绝非轻易能够炼得,一旦召动,林苏青必死,而丹穴山又绝不可能让二太子做阵眼,届时便无谁能再封印他。那么,当他重新苏醒,在下一枚蜉蝣归息令炼得之前,他有的是大把机会。
“你确定不动手么。”林苏青傲睨一世的走向二太子,随着他每迈出一步,周身的黑雾便越发浓重,身上可见的符咒也越发的狂躁,乱奔,直至逐渐弥漫,覆盖住他本来面貌,而后又逐渐散开,显露出另一番狰狞的模样。
“小青青是在送死?”夕夜道。
“不,是蚩尤在寻活。”狗子严阵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