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日夜兼程的关系,那三位行脚商倒头便陷入了黑甜。唯独林苏青如何酝酿睡意也仍旧是睡不进去。
这是一间后来用长木板隔出来的小间,很是窄小,比那阿芙的主屋差不多,现下却要容纳他们四个大老爷们儿。
他们所睡的床榻,其实是用几条长板凳拼搭出来的,躺着相当硌骨头,生疼得紧。
而他们四个人是并排躺着,打头的是那名大个子,其次是那个瘦小个子,接着是他,他的右手边便是那个精壮汉子。耳边的呼噜声震天响,他压根也静不下心去睡。
脑中不停地胡思乱想,试图去理清前因后果。
徐家的儿媳妇居然死了,就在死在昨日,而昨日也是他捡到叶府少爷的日子。居然这么凑巧,他不禁想去灵堂前检查一番徐家儿媳妇的尸体,去看一看有没有明显的伤痕或是中毒的迹象。实在是太凑巧了,令人难以置信。
他正琢磨着,正打算翻身起来,却突然听见帘子外边有窸窸窣窣地响声。
细听那些声响,像是草席摩擦的声音,像是那个女尸坐起来了……该不会是诈尸了?!
林苏青顿连忙爬起来,蹑手蹑脚地藏到门口去,悄悄地将棉布帘拨开一丝缝隙窥察外面动静。
只见那具尸体坐起来了!
灵堂之下,草席之上,白布盖着的女尸突然坐起来了!假死?诈尸?林苏青惊恐的看着,一时间愣住了。
那女尸活动着自己的脖子和肩膀。她的面色泛着青黑,唇无血色,目无黑瞳,显然不是活人。
愣了片刻,林苏青猛地回过神来,赶忙撤回来,匆忙地叫那三兄弟赶快醒来。可是那三个人睡得死沉,无论他是如何拽,如何掐,他们全当蚊虫叮咬,挠一挠便继续睡过去。
“你们快醒醒啊,再不醒就糟了。”林苏青在他们耳边低吼,不能大声,谨防被外面的女尸听见。
而就在这时,又是一阵窸窸窣窣,和啪嗒啪嗒的声音,且越来越近,仿佛是赤脚走在地上,衣袍下摆摩擦这地面。该不会是那女尸起来了?
他慌忙回到自己的位置,像先前那样躺着。几乎是他刚一躺下,就在黑暗中瞥见了那名女尸顶着门帘走了进来。
女尸体仿佛朝这边看了一眼,吓得他连忙假装睡眠。他将画有符文的右手紧紧的捏着,心中突突狂跳,只能不住地在心中提醒自己要保持冷静。
那女尸在他们四人之间走了几圈,而后回到打头的大个子跟前,大个子打呼噜的声音最是响亮,像是要震翻整个房顶,却在女尸走过去后,呼噜声戛然而止。
奇哉怪也,林苏青诧异地将一只眼睛睁开一条缝,悄悄朝左边看去。
只见女尸正俯身在瘦小个子脸上,对着他的脸像是在闻着刚出炉的肉包子似的嗅了两嗅。可就是女尸的这一嗅,原本有些像猫打呼噜的瘦小个子,突然也不打呼噜了,他正想一看究竟,谁知那女尸突然站了起来,吓得他一怔,连忙又假装睡着。
他紧紧地抿住嘴,屏住呼吸,但故意让胸膛起伏,假装仍然在进行呼吸换气。女尸果然如出一辙的,俯在他身上,冲着他的口鼻处猛然吸了几口气,接着便去了精壮汉子那边。
显然那女尸根本觉察不出自己是否真的有吸入什么,那她为何还要这样做?
当她一走开,林苏青便立马恢复呼吸,以免憋气太过,恢复时气息过急被她发现。
当女尸对那精壮的汉子吸完几口之后,便出了屋子,重新回到灵堂里去躺下了。
这时,鸡鸣声此起彼伏,听着估摸已将近黎明,不多时天就快亮了。
林苏青趁着女尸躺回灵堂,小心翼翼地翻身起来,几乎是刚一翻身,就听见那女尸又起来了!又是那阵窸窸窣窣的草席摩擦声。
他便只得再度装睡假寐,不住地在心中祈祷,千万不要被发现。他估计重施,再度躲开了女尸的的吸气。
陆陆续续,女尸来来去去了好几回,林苏青摸出了间隔规律,就在她刚退回灵堂躺下,林苏青当即起身,撑着窗棂一翻,从窗户口跳了出来。
他前脚刚落地,那女尸便回到了屋子,登时发现逃走的他,当即张牙舞爪地追了上来。女尸方刚起来时,行走还十分僵硬,可现在却相当灵活,只是反手一翻,就翻出了窗户,比林苏青的动作还要迅速。
林苏青自问最擅长逃命,可眼下却被女尸穷追不舍。几乎是她一伸手就能抓住他。他不得不放弃直线逃命,不停地变化跑走的方向,呈“之”字型左右绕着。
“救命啊!”他一边跑一边喊着,惊呼声吵醒了许多百姓,陆陆续续有人家点起了烛火。
天将拂晓,外面的天空已经泛出了鱼肚白,鸡鸣声一声紧过一声,而这女尸丝毫没有退走的意思,反而是不抓到林苏青绝不善罢甘休的架势。
四田县时一个非常小的地方,百姓主要靠互相售卖为生,几乎家家户户都是生意人。所以除了当中是街道,两边全是二三层的小楼。格局基本一致,都是楼上阁楼用作居住,楼下一层全是商铺。
他们听到有人惊呼救命,偶尔有推开楼上的窗户往下瞧的,却谁也没有打算下来一问究竟,更没有人出来救他。
林苏青见喊救命没人愿意出来帮他,他干脆扯着嗓子大呼:“失火了!失火了!有人放火烧房子啦!有人放火烧房子啦!”
刹那,许多人家连灯都顾不上点,哗啦啦地就听见不少人家直接开门奔了出来。
恰在这时,林苏青一眼瞥见,那女尸作势朝他扑来,他当即侧身一跳,跳到一棵树跟前。
就在女尸朝他飞扑过来的一瞬间,他旋即往旁边跨跳一步,女尸一把扑在了树上,他瞬间闪到了女尸身后,当即一掌击出。
只见那画有符文的手顿时一道金赤色的光芒乍现,从女尸的脊梁骨将她打穿,她往前踉跄了几步,歇斯底里地一声吼叫后,便陡然倒地,匍匐在地上僵硬不动了。
林苏青看了看僵硬在地的女尸,又看了看自己的掌心,顿时诧异——这算是制服了?
这时陆陆续续地有人从家里走出来,恰好目睹了他们这一番打斗,又因为方才他大呼失火,远处有衙役官差提着挎刀风风火火地赶来。
天已经蒙蒙亮。晨光熹微,朝日初上。
一群人围着林苏青和那具匍匐在地的女尸,大家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有人一眼便识出了那具女尸的身份。
“诶?那不是徐老头家的儿媳妇吗?”
“她不是昨儿个暴病死了吗?怎么会在这儿?”
“死了?我刚刚还看见她跑得飞快的追这年轻人呢,诶?怎么现在不动了?”
“该不是被他一掌打死了吧?”
一时间众说纷纭,林苏青愣在了原地。
……
官差们迅速赶来,拨开人群上前去对着女尸仔细检查。只见她的指甲深深的嵌入了石板底下,连手指都几乎全部没入了其中。
领头的捕快握着腰间的刀,向林苏青走过来,粗鲁地问道:“怎么回事啊?”
不等林苏青回答,徐老头突然惊慌失措地边跑边喊:“不好啦!死人了!死人了!”
四田县的规划十分简单,就是东南西北,从街头到结尾,这样一条直线,因此南北相通为一条长街,东西相通又横着为一条长街。
徐老头出了门一路往前奔,登即就看见了人群,也看见了捕快,同时也看见了捕快头子身边的林苏青。
他老远就大声嚷道:“快抓住那小子!别让那小子跑了!他杀人了!”
捕快头子一听,登时就出手去擒林苏青,怒目圆瞪的问道:“你小子杀人了?”
林苏青一脸茫然,连忙解释道:“我没有杀人啊,这肯定有误会。”
他方才不过是借着符文的威力一掌劈死了一具女尸,而且她本来就是死的,他不过是将她从行尸走肉劈回了普通尸体,怎么就算他杀人了,何况徐老头应该知道自己儿媳妇早就死了吧!
诧异之际,徐老头跑近了,他喘了半天才缓过劲儿来,指着林苏青,冲捕快头子道:“捕快老爷,就是他,他杀人了,快、快抓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