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风心平气和,语温却显得淡漠:“姑娘不必解释,我心中自有分辨。”
其实他心里都明白,即便庄凝儿真有此意,他也不会在意。
凝儿眉眼焦灼,还想再解释,兰莹却不给她机会:“凝儿姑娘,听闻你的点茶技法十分出众,那就该对自己有信心,不管是什么样的水煎成茶汤,相信在你手里都能行云流水,调膏咬盏也难不倒你。”
她的话听来平静,却暗藏挑衅和讽刺,凝儿愤愤不平,却无法在这样的场合顶撞兰莹,她低垂双眸,做出楚楚可怜的模样:“兰姑娘真是错怪我了,并非我功夫不到家,所以怕调不好井水做的茶汤,而是井水本身就有诸多杂质,混在茶汤里,破坏了茶膏的匀和,那自然就不利咬盏了……”
呵,兰莹心里冷笑,她不就是觉得世子用井水,幽梦和阮公子用泉水,就比她高,到时点茶若输了,对她来说不公允么?
她这委屈柔弱的架势,弄得倒像是兰莹欺负她了似的,兰莹都不敢再还击了,憋着一口气,不再说话。
而她身后的贵族子弟也在议论纷纷,认可庄凝儿的话:“是啊,井水水质不佳,到时点不出好茶,咱们还怎么喝啊?”
“世子用井水,点出的茶你们不愿喝,我喝就是了。”
有人冷傲笃定地一言,众人惊怔,抬头望去,只见那说话的女子优雅端坐着。
“闵公子说贵族品茶用不得井水,那是屈尊降贵的做法,不合礼数,那我可要与公子辩一辩理了。”她望着闵秋叶,含笑的眉眼透着一丝睥睨,“这规矩是谁定的?可是我朝律法定的?”
秋叶谨慎道:“不,这是在洛阳沿袭千百年的风俗,若追根溯源,怕是很难说得清了。”
“既然不是我朝律法,那水生于天地,理应皆是造物之主的恩赐,怎就随了人的意愿,弄出这高低贵贱之分?”
她竟想不到,洛阳的旧贵族思想迂腐到如此地步,看重门第出身也就罢了,就连品个茶,煎汤用水都还要分三六九等?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秋叶缄口,旁人也都不敢答她的话,生怕一句话说不好,就惹恼了她。
“今儿世子也别换水了,就用井水做汤,他们怕丢了身份,本公主不怕。”幽梦倨傲地扬首,话里犹有一股气壮山河之势,“本公主今日,喝定了世子这盏茶!”
秋叶为首的那些人更加地惶惶不安,庄凝儿怯生生地道:“那怎么行呢?您是尊贵的金枝玉叶,若是茶汤不洁,喝坏了肚子,我们可真的担待不起啊……”
“这个很容易啊。”
幽梦反唇相讥,随后便起身,绕过茶几,由谷雨搀扶着向她踱来,庄凝儿猝不及防地愣住。
“你觉得井水不干净?”幽梦讳深莫测地笑着,“凝儿姑娘,我教你个办法,想得到干净的井水,你可以试试,以水洗水。”
凝儿蹙眉:“以水洗水?”
幽梦气定神闲地跪坐在茶几对面,扶着那只仅剩一半井水的玉壶看了看,然后取一支筷,蘸了些许茶末,对照水位线在玉壶外壁上做了个深色记号,漓风凝视她一举一动,她对庄凝儿说道:“你且用泉水将这半壶井水灌满。”
庄凝儿满眼疑惑,不知她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但迫于她的威慑,还是照她话去做了。
待凝儿将壶斟满,幽梦手持竹杓伸进壶里不停地搅拌,一边搅拌一边老神在在地感慨:“你们都说这井水是平民百姓才会用的,将平民看得如此轻贱,可本公主平日就喜欢与平民结交朋友,我敬重他们的品性与才能,那是不是说,本公主也失了身份,是个庸俗之人,难登大雅之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