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慕容公子。”幽梦领会地面带笑意,气还了一礼,“你也对这画感兴趣?”
他垂眸浅笑,略带几分矜持:“诚然,虽说君子成人之美,不夺人所爱,但此画的确是世间不可多得的佳作。”
幽梦想了想:“那既然这样,就按馆主说的规矩来,价高者得?”
慕容湮月用微笑以示默许,馆主便欣然走上前来主持大局:“那就请二位公子分别给个估价,若能高过底价,谁的价更高一些,这幅画就归谁,如何?”
这时慕容提议道:“公平起见,劳烦馆主备些纸笔,我们各自将估价写下来。”
馆主点头,让侍从在两张书案上放好纸笔,由幽梦和慕容湮月各站一边,摊手邀请道:“二位公子,笔墨在此,请出价吧。”
慕容像是早有决定,很快便写好了,而幽梦执笔凝思半晌,最终才落笔。
在馆主示意之下,他们面面相对着,同时向对方举起手里的纸张,便也能看到对方写出的价格。当视线定格在慕容那隽秀如云的字迹上,他依旧保持云淡风轻的淡定,幽梦却立即就愣住了,身边那些围观群众也是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叹,馆主的神色最为惊讶,只因他二人纸上的估价竟然一模一样,全是那清晰醒目的——
二百两!
这两人……是心有灵犀吗?
“什么?!”唐文山难以置信拔高了声,“二百两?你们有没有眼光?这破画值二百两?”要知道他可是洛阳城里远近闻名的大才子,他的一幅字画也才勉强接近这个数。
“本公子说它值二百两,它就值二百两。”幽梦眼风自他脸上清凉一扫,“没准以后那画师名扬四海,他的画升值成了天价,千两、万两的黄金都买不来呢!”
慕容风度一笑:“是啊,在不识货的人眼里,它自然一文不值,但在知音人眼里,它就是无价之宝。”后一句他是看着幽梦说的,听来别有意味。
唐文山冷笑:“呵,天底下还有你们这样无知又自负的傻瓜!”
“馆主,我们低估了不曾?”幽梦不想再理会他,而是按捺不住地催促身旁,“快揭了底价给我们看看吧。”
“奇哉!奇哉!两位公子,这可真是奇了!”馆主一边惊奇感叹着,一边将画旁木几上的红布揭去,“叶羽公子给这幅画标出的底价就是二百两,不多不少!”
“哎哟!……”四周人声瞬间沸腾了。
天下还真有这样的巧合,这底价估价竟分文不差,不仅得要卖主、买主都对这幅画有着极精准的品鉴眼光,还要他们犹如伯牙子期,有着高山流水般的默契才行。
那这局面可就有些尴尬了,幽梦与那慕容都出价二百两,且都估中了底价,那到底谁才有资格拿走它?
二人面面相觑了一眼,慕容唇角魅力地上扬:“我们都喜欢这幅画,又估了一样的价格,看来也是不胜有缘啊。”
幽梦正想着是不是得在二百两基础往上加价?倒不是怕价格抬上去,自己出不起,而是不甘心那差价高了,还得叫这儒馆吞去一半,想想都觉得好亏啊……
见她眉眼间暗藏纠结,慕容眸光一转,当即便吃透了她的心思,从容说道:“我看不如这样吧,就由我来出这二百两,买下这幅画,送给这位公子,就当是结交一位朋友?”
幽梦始料未及地一怔,刚要推辞,慕容却泰然自若地笑着:“如此我们乐意,馆主也不必为难了。”
萍水相逢却要人家这么破费,幽梦甚觉窘迫,低头小声地婉拒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可慕容已不管她,兀自往案上搁下一锭金子,并从馆主手中接过了那幅画。
他持画赏了一番,便将它悉心卷合起来,递赠给幽梦:“有道是好马配好鞍,阁下气度不凡,堪配于此画之风雅神韵。”
这人真会说话,幽梦被他夸得,不禁有些神志飘然,也不管好不好意思了,晕晕乎乎地就把那画给接过手中,回神才不忘道了句谢。
慕容突然想到:“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我……”幽梦刚要道出,舌头却打了结,真名实在不便相告,想到自己封号“楚月”,便佯称,“我姓楚,世有「南柯一梦」说,且以‘南柯’作名。”
“楚公子,幸会。”慕容意会而颔首,“今日在下还有要务在身,不得久留。今后阁下倘若常来陆离馆,你我还可有缘再聚,告辞。”
他作揖道别,幽梦目送他离去,见他举止颇有风度,器宇轩昂,心性又是如此慷慨,幽梦抱画在怀,只觉对这人好感倍增。
慕容湮月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当他漫步走出陆离馆,穿过街道,走到路边那辆马车外,再抬起眼时,在他脸上方才那些温润儒雅的笑色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是一片阴沉的,犹如冰雪的晦暗。
封狼询问下一步指示:“如何,公子?”
“给我打听一个人。”他冷声道,仿佛不带任何情绪,却足够慑人,回想在那幅画上最后留心看的一眼,角落的落款印章,“那个在陆离馆卖画的叶羽,查查他是什么来路。”
“是。”
封狼应一声,打开车门由他坐进去。而在那一重车帘遮蔽下,无人可见,车里的男人目光阴冷,伸手往自己耳边,缓缓揭落了一张人皮面具,进而便露出他最原本的——
那张俊逸无瑕,倾世无双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