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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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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霓没说话,他开始打量锁住亚宇的铁链。亚宇摇摇头:“高硬高熔点合金。”
    素霓想想,这巨人砸碎辆车就象玩似的,力气肯定不小。人家即然用铁链来锁,肯定考虑过强度问题。素霓问:“你从来没换过地方吗?知道谁拿着钥匙吗?”
    亚宇看着素霓:“你想要……”
    他的双眼渐渐闪亮,忽然间发现自己有逃走的希望,两只眼睛的神情都不一样了。然而,这个小东西能行吗?你应该回去找你的师父……不,巨人微微黯然,不,也许神界的人都认为他死了,所以没人来救他。这当然很悲哀,更悲哀的一个可能是,神界的人都乐见他死亡。亚宇低头看看自己,伸缩自如锋利如刃的指爪,手上刚刚被扎伤的一个口子已经自动愈合。他不是神了,复活的他就是妖怪。所以,让小朋友去找人来帮忙,可能的后果就是小朋友被长辈阻止。这可能是几百年来我唯一的希望了。几百年了,没有人来找过他。亲朋故旧,都把他忘了。普通人又根本不会到这个地方来。这是他唯一的希望。
    亚宇苦笑,可怜,我竟不知道能让小朋友找谁来救我。我的朋友呢?我最好的朋友一刀砍下我的头,在那之后,再交朋友就难了,一提朋友二字,我会忍不住心头一惊,回忆起我飞在空中,看着朋友同我的身体离我越来越远的那一刻。并不痛,也不悲伤,只是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咦,我不在我的脖子上了,那么,我是要死了吗?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我要死了?
    亚宇轻声:“你带了什么武器?”
    素霓道:“火尖枪。”
    亚宇问:“喷火的?火焰温度是……还有别的吗?”
    素霓摇摇头,想了想:“手环上有激光武器。”
    亚宇的呼吸都粗重了:“激光!试试!”
    素霓忽然听到无当喝止:“素霓!不要!他是猰貐!”
    素霓一愣:“无当师叔,你认识他?”
    任无当道:“不能放他……”
    亚宇忽然一把抓住素霓的手臂:“激光呢?快!有人要出来了,我听到水声!”
    任无当道:“不可!”
    水潭“哗”的一声响,只见一个白衣男子水淋淋地站在地上,歪着头,嘴角一个嘲讽的笑。
    素霓只觉得一个白影闪电般带着潮气水气扑过来!他能闻到一股子奇怪的硝石味,整个人已经飞起来。
    当然不是他自己飞的,他的一只手腕还在亚宇手中,亚宇顺手把他扔到身后,五指带风抓过去,白影后闪,一黑一白两个人影一触即分。
    亚宇慢慢喘息,他的胸口起伏,一双眼睛充血通红地瞪着那个白影。
    白衣男衣衫与长发无风自动,在身后缓缓抚动。他不过往前这么一扑,长发与衣服已经全干了,一身水不知是被飞快的速度甩干的,还是被热气蒸发的。他一手拎着刀,胸前衣服破碎,露出胸前的火焰纹身与三道爪痕,他被亚宇抓伤了。
    那爪痕挺深,皮开肉绽,鲜血横流,他却象是没什么感觉,嘴角依旧歪歪地挂着一个嘲笑:“将军,又出手伤人?”
    亚宇的面孔,忽然开始浮现细细的花纹,一个一个小圆弧,象指甲在脸上印了个浅浅印子,那印子越来越深,从圆弧里慢慢地伸出淡青色的鳞片,他只是静静看着白衣:“果然,是你。杀了我,你觉得还不够?”
    白衣只是笑,只不过嘲笑中带着一丝惨痛,他的眼睛也微红:“又来了。不够,我们得相守到地老天荒。”狂笑声慢慢惨厉,他身上的红色纹身越来越红,越来越亮,象燃烧的火焰:“把那小子交出来!不然,我烧死你们俩个!”
    亚宇已扑过去,一掌拍向白衣的头,这一巴掌打上,应该脑袋会独自去飞行……
    白衣向后仰身,身子几乎弯成九十度角,一巴掌走空,白衣已闪身到亚宇身侧,一刀向素霓砍去,好在素霓身手也不慢,一步跳开。亚宇一个转身,利爪再次划向白衣。
    白衣后退的速度也象闪电,整个人已经贴在石壁上。亚宇狂叫着扑过去,然后“哗啦”一声,颈上铁链已抻成一条线,他的爪子离白衣不过一个手指的距离。
    白衣嘴角依旧一个嘲讽的笑,手里的刀轻轻拍一下亚宇的爪子。奇怪的是,他并没用刀去砍亚宇,一次也没有。
    不过素霓并不知道白衣对亚宇手下留情若干次,他只知那人要杀他,所以,一转到亚宇身后,他就叫一声:“激光切割。”
    一道白光,铁链如棉线般断开。
    亚宇的本来就正向前扑,这一下爪子正插进白衣胸膛。
    白衣愣了一下,看看自己胸口那只手,看看亚宇,然后笑了:“快逃,神界,皆曰可杀,逃到……”白衣喘了口气,只是笑,半晌,轻声:“荒无人烟的地方……”
    亚宇愣愣地看着他,插进白衣胸膛的手,并没动。他想过一千次一万次,要用双手撕开他的胸膛,挖出他的心脏,捏碎他的头,扭断他的脖子。
    现在,他的手,插在温热的**里,指尖感觉到那博博跳动的心脏,他轻声问:“为什么?”
    白衣轻笑:“你不是说了吗?你爹见我还要叫声六哥,你怎么敢打我的脸……”
    亚宇看着白衣:“我只是,想保护你……”
    白衣点点头:“逃走!别回家!”
    亚宇摇摇头,哽咽:“你做了什么?为什么他们都要杀我?”
    无当轻声:“素霓,逃。”
    素霓不解:“为什么?我们赢了!”
    无当轻声:“素霓,猰貐是食人兽!快逃!毕方一死,就没人能制住他!快逃!”
    素霓脑子里“嗡”一声:“不,不可能!”一边说不可能,一边已经象小鸟一样飞走了。素霓小朋友可不傻的,逃跑是一个无害可保命的操作,任何时候都可实施,要不三十六计说逃为上策呢。
    无当道:“叫车!快,叫你的车!”
    素霓一边飞跑一边提问:“为什么说他是食人兽?他看起来是个好人!”
    无当没空回答他,只希望毕方能打起精神同猰貐多聊一会儿,无当正在广播式呼叫救命,当然范围只限于蛮荒地一百公里范围内,再远的即便知道也已来不及。而毕方私下守护着一只食人兽,可不是合法行为。
    瞬间两个“收到”!
    无当呆了,特么,那地方能找到一个正神就不错了,居然能有两个正神秒回,这是奇迹啊!
    无当此时也回过神来,看来毕方有救了。她身在远方,此时能做的,也只是拖时间:“素霓回去。”
    素霓一愣:“啊?”
    好吧,他本来也想回去看看,既然无当开口了,素霓立马就转身回到山崖顶上,无当道:“停住,就在这儿。”
    瞬间无当的身影已投在地面:“猰貐!”
    亚宇猛回头,愣住:“无当?!你,你在哪儿?”忽然间就哽咽了:“救我!你怎么……五百年了!”
    无当轻声:“你被后羿所杀,是毕方救了你!”
    亚宇呆了一会儿:“我猜,有可能。”惨笑,回头看毕方:“你后悔过吗?!还是觉得……”一刀杀掉不解恨?
    毕方笑笑:“要杀快杀,后你妈的悔!老子只是还没玩够!看你哭哭泣泣……”
    无当厉声:“住口!够了!”
    毕方转过头:“够了吗?你趴在通天脚下摇尾乞怜,够了吗?尾巴摇累了?”
    亚宇震惊地:“什么?”
    傲慢的创世六神之中的老大,向通天教主乞怜?我记得通天教主讨好无当来着……
    无当轻声:“猰貐,自你死后,妖巫之战开启,朱厌被杀,修蛇,鲲鹏被捕,孔雀负伤而逃,毕方兄弟尽死,只余他一人。凿齿,金犼,龙覆海,同我,只能向师门求救,我们都被关押了很久。不是不想救你,我们……”
    亚宇半晌:“我家人呢?”
    无当沉默。
    亚宇声音嘶哑:“让我别回家,是因为,他们都不在了,是吗?”
    无当轻声:“放开毕方,那场争斗,要杀人的是你!毕方只是自卫!”
    亚宇摇头:“不!我没有!我们起了争执,我先动了手,但是我没想杀他!”亚宇回头向毕方怒吼:“你说谎!你告诉他们实话!”
    无当道:“你不记得了!你还杀了……”
    毕方摇摇头:“无当!住口!不!不能说!”
    无当道:“你杀了你所有家人!”
    亚宇呆住:“什么?”
    无当道:“你杀了你所有家人,你父母兄弟,所有人。”
    亚宇微微侧头,然后斜一眼毕方:“这是你造的谣吧?所以我才被追杀!我回到家时,他们已经死了!然后,我遇到你,你在我家做什么?”
    无当道:“有人亲眼看到你吃人!”
    亚宇呆住:“我?我吃人?”
    无当道:“是,没人相信毕方,大帝判毕方死刑!你家人将毕方绑在山洞中,十天后,毕方的家人才找到他!没人相信毕方说你杀了你家人!毕方再次被判死刑,他全家为此而战,全部战死!直到,有人看到,你吃人……但是你自己不记得你吃过人!大帝判你为妖……”
    毕方狂叫:“别说了!不要再说了!”
    无当道:“你应该告诉他!”
    毕方狂笑:“我应该告诉他?我告诉过他无数次了!”笑出眼泪,眼泪在火红的焰纹上“嗤”地一声化成水汽。
    毕方疲惫地:“别说了,他不会记得,别让他再听一次了,无当,你救不了我,替我看着他点,如果你要杀他,别再伤他一次了!”
    亚宇的身体在颤抖:“骗子!你们俩个……都在……”刹那间,无数破碎的记忆片断涌出,一地血红,血水没过脚面,泡在血水里的碎块,都是些什么?我手里拿着的,是什么?我在吃什么?毕方的脸,扭曲得真可怕!一剑挥来——我好象在飞……
    亚宇脸上的鳞片越长越多,越长越厚,他忽然弯下腰,腰痛,直不起来……
    无当叫一声:“素霓,火尖枪!”
    素霓惊恐:“他怎么了?”
    无当轻声:“精神受刺激,控制不住身体,恢复兽形了。他会吃掉毕方……”
    素霓猛扑过去:“不!亚宇!你冷静!”
    无当眼看着亚宇一掌挥出,素霓被拍得直飞到石壁上,撞得天晕地转,嘴里喃喃:“别过去,离远点用火……”叹气,一定是我说话方式不对。
    毕方静静看着亚宇将军,四肢着地,面孔拉长,全身红毛,一双眼睛慢慢变成毫无人性的黑色玻璃。
    毕方微笑:“笨蛋,从小笨到大,你还想保护我?”笑:“那就,不要紧了。没关系,记住,我说没关系。我原谅你了。好好活着,如果你还能的话,尽你所能,好好活着。”
    龙头狮身的猰貐一声嘶吼,按在毕方胸前的爪子,猛地一划。
    毕方低头,看到被划开的身体,和滑落出来的一堆肠子。真丑!毕方觉得,这样子真丑,他想抗议一下这种死亡,也想捂住肚子,不知是凉,还是痛,那种所有的血都从脑子里褪下去的感觉,真难受。他无力地,慢慢滑坐在地,嘴角抽了抽,象是笑。
    目光慢慢从锐利变得温柔,然后失去所有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