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恬是在某次晨会结束后见到宁祁的。
因为顶头的魔鬼上司易清徽在出差,连带着部门里的气氛都缓和了不少,只需要拨一个助理负责跟他汇报进度就行。
近期基本没什么大问题,会议便结束得很快,戚恬抱着一大摞资料回去,她的座位上却坐了位不速之客。
——是个男的。
他背对着戚恬不知道在写些什么,听到动静后搁下笔扭过头来。
男人五官生得白净俊秀,看得出年纪正轻,看见她的时候眼眸底里的光亮了亮,他张了张唇:“你……”
“您怎么过来了?”
跟在戚恬身后一起回到办公室的总裁秘书,见到他忙不迭地迎了上去,“是有什么事情吩咐吗?”
男人闻言这才把视线从戚恬身上挪开,“我过几日来本部上任,需要些资料。”他把手上写完的纸条递给总裁秘书。
对方接过看了一眼,“就这些么?待会我给你整理好送过去。”
“嗯。”
男人淡淡应了个音,注意力忽地又转回给戚恬:“她是新来的?”
面前的男人仔细打量着戚恬,漠然的眸底微不可察地荡起了一点水花,他盯她盯得太过冗久,弄得戚恬都有些生怕。
她确定自己并不认识这人。
可对方识不识得她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是呀,怎、怎么了?您认识?”
旁边的总裁秘书见这氛围莫名僵y,不由小心翼翼的问道。
宁祁摇头,他好看的眉眼犹似画出来般,伶仃的风骨衬着他一身清冷气质更显。
“看着有点面熟。”
说完他收回了目光,起身理顺被压皱的衬衫,话仍是冲着总裁秘书说的:“今天就这样,整理好了发邮件给我。”
宁祁吩咐完这些,转身似乎是准备走人的模样,总裁秘书边应着“好”边要送宁祁——他在公司混得久,知道小少爷虽然是认祖归宗回来不久,但在董事长眼里,那也是要当“太子爷”培养着的,他哪敢怠慢。
谁知宁祁刚走两步,扭头又瞟了一眼戚恬,这次则是好似想到什么的,小声的缓慢的惊叹了一个单音节:“……啊。”
戚恬听到这一声的瞬间汗毛直立,脑子里跟炸烟花般轰隆隆,他知道?他认识她?他怎会知道她是谁?!
但她无路可逃,戚恬只得硬着头皮迎上宁祁冷淡的眼神,冲他挤出个笑:“还有事情吩咐吗?”
宁祁抿紧薄唇,白白净净的青年垂低眼眸望向她,面无表情的俊容上窥探不出一点痕迹,戚恬完全没有办法凭依神情摸索到这人的想法,不知道他是认出她来了,还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再补充而已。
“……”
宁祁却保持沉默了会,最后仅冷冷回了句:“没。”
语罢竟就这么迈开步伐离开了。
戚恬目送他的身影远去,后背吓出了一身冷汗,她自己身份被认出是没什么大不了,就怕宁祁知道易清徽与她的纠葛。
当年她是有刻意隐藏那段关系,可那点伎俩,在有钱人眼里也算不了什么伪装,舍得多砸钱去查还是可以查到马脚的,不过包养情人、小白脸这种事情圈内见怪不怪,没人感兴趣那种八卦——他们更想听听哪家出了糗事,或是哪家有什么秘密被爆料,指不定某氏千金养的爱犬下崽了都b包养有新闻价值。
然而依易清徽如今的身份地位,在眼下这节骨眼被查到,那简直是活脱脱的把柄啊……
但戚恬转念一想,易清徽那慎重性子,怎么可能会放着这么明显的尾巴让人抓?
只能再静观其变看看吧。
隔天宁祁上任时,戚恬看见他都有点战战兢兢,想尽量绕开走吧,哪知道上级啪的一声把厚厚一叠资料丢给她,说易清徽那头联系的工作有问题,没法抽出身去顾及“太子爷”了,只好让她这个小助理辛苦跑一趟了。
淦!真是不想来什么偏来什么!
戚恬表面笑呵呵的答应着,心里直飙脏话。
注定躲不掉的,戚恬认命的去敲响了宁祁办公室门。
宁祁的任职令是董事长突然下达的,本来他应是在分公司当执行总监,结果老爷子一声令下,把他从隔壁省城的分部愣是调回了本部,还特地赶在易清徽出差的时候,让这个“天真”的小少爷坐在代理总裁的位置。
调令来得紧急,行政部门连夜加班才给他腾出一间办公室,门口的“代理总裁室”牌子都还是手写临时粘上的,估计赶得够呛。
敲了好几下竟然也没听见应声,不知道里边是怎么回事,戚恬挑起眉,只得扬声喊了喊:“宁总?”
接着她再敲一下门时总算听到了男人的回复:
“进来。”
戚恬扭动门把手进去,刻意低了低头给宁祁递东西,“宁总,你要的资料。”
宁祁很快接了过去,看起来是挺忙的,他另一个手上还在翻页,他看了她一眼,戚恬以为他至少会想说些什么,结果对方仅是面无表情的翻阅着文件,没有下文。
她g巴巴的站在办公桌前两分钟,决定悄悄摸摸离开,谁知刚抬腿退个一两步——
“等等。”
宁祁把她喊住了。
她回过头去,男人深邃透澈的眼眸里像亮着光,脖颈白皙修长,他的喉结性感地滚动几下,饱满的唇瓣开开合合,却只是蹦个“你”字。
戚恬望着他,再次确认自己在此之前真的没有见过宁祁。
起初初次见面,宁祁这副寡言清冷的作派倒确实让她想到了易清徽,据说没回宁家前,他是被年迈的外婆一个人辛苦拉扯大的,以往在校学业成绩很出色。
而因病逝世的母亲至死都没透露他的身世,要不是因为各种机缘巧合,董事长也找不回宁祁这么大的儿子。
单亲家庭、寒门学子、母亲性格刚烈,这些和易清徽的出身经历有几分相似,可再相似也是不同的两个人——宁祁与易清徽不同的是,他的冷可能只是因为不擅言辞,而易清徽那人那脾性就臭得厉害,骨子里刻着一腔倨傲,相处起来很容易被他气到。
老实说,从印象来看,戚恬感觉宁祁还b易清徽温柔一些,毕竟易清徽学生时代的傲气可不是普通人能承受得来的,他的冷漠简直能扎到人心肺里头去,若不是她抓着命门,易清徽能天天把她气得肝疼。
反倒宁祁从面相上看就没什么傲气,流露出来更多的是寡言冷脸的书生范,他的五官生得相当俊秀,如画出来似的,眉眼精致又文雅。
而他紧紧盯着她,望了又望,最终只缓慢的吐出一句:“……你再帮我找几份文件。”
“……”
戚恬愣住,然后点头应好。
她真是越来越高不清了,宁祁到底想跟她说什么?有什么话这么难讲吗?
抱着这一堆疑惑,戚恬回到工位上给宁祁找资料,她是真想破脑袋也不知道宁祁是个什么情况,他们年纪几乎差了一轮,以往生活中毫无交际,他能有什么话要跟她说?
不过宁祁让她找的资料倒不难找,戚恬很快提交给了他,这次宁祁没了那副欲言又止的犹豫模样,甚至可以说压根没看一眼她,只顾边翻着文件边聚精会神的敲着电脑,她悄悄摸摸离开都没管。
戚恬心里松了口气,以为这事算是告一段落了。
结果只安心了一个午休。
午休结束后,宁祁竟然直接把内线拨到她这边来了,戚恬一听到是他的声音,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对方却轻飘飘的丢出一句:“再找几份资料。”
她只得又开始忙碌的搜集整理打印,又跑一趟宁祁的办公室。
但宁祁像是跟她作对似的,资料没翻几页就丢回给她,冷声道:
“这份不能用,重新找。”
……
她收回这家伙b易清徽温柔的话。
宁祁他是魔鬼吧?
戚恬愤愤敲着键盘打字,这是她整理出来的第五份相关资料,一整天下来,光宁祁的办公室,她都去了五、六趟。
每一次好不容易提交完一份,屁股刚沾到椅子不到半分钟,内线电话铃铃铃的马上就响,宁祁用着极其平淡毫无起伏的语气,给她甩出一堆任务:
“市场推广数据的报告打印一份,送过来。”
“之前关于引流的那份数据,我待会需要。”
“投放广告的各家商场报价提交给我。”
他当她是送外卖的么?有些明明用邮件能提交的事项,非要她送过去!
倘若过去得慢一点还特地打电话问她到哪了,戚恬怀疑宁祁绝对是看她不顺眼了,这么折腾人,跟易清徽点名让她去楼下买咖啡的行为有得一拼。
她烦躁的使劲戳着打印机的按钮,可机器仍是慢吞吞的运作着,速度一如既往的磨人,而催促的铃声却已然响起。
该死!怎么这次这么快就来了!
戚恬强压怒意接起电话,先下手为强的抛出一句:“等一等!已经在做了!我现在过去!”
然而电话那头静悄得出奇,好半晌后她听见有剧烈的风声呼啸而过,男人轻浅的呼吸声清晰平缓,熟悉的带着点沙哑的声线轻笑道:“这么积极?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啊。
戚恬这才发现自个手里拿的哪是话筒啊,拿的是私人手机,通话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易清徽。
她赶紧换了语气:
“是你啊,你回来了?”
“嗯,刚出机场。”易清徽肉了肉因为连日工作弄得有些发疼的眉心,又想到她刚开口说的第一句,“你是想来接我?”
“不是,我在忙工作呢……那不是对你说的啦。”戚恬说完觉得好像说得有些无情了,好歹他一出差回来就给她打了电话呢,于是忙补充道:
“但你想我去的话,我会去的哦。”
话音一落电话那头传来易清徽的冷哼,“花言巧语。”
戚恬撇撇嘴,想再继续说些什么时,有人戳了戳她后背。
她误以为是赶着要用打印机的同事,于是忙收拾起打印好的文件,挪开位置给身后的人。
可那人又戳戳她肩膀。
b得戚恬不得不扭过头去,然后她看见宁祁就站在她身后,颌首低眉看着她,好看的眼眸里似有着流光辗转,众多晦涩难懂的思绪在其间翻涌。
“你在跟谁打电话?”
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