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贺彪死得不能再死,欧胜再次躬身,看向了上空,“前辈,首恶已诛,可还有什么吩咐?晚辈等定然一并照办。”
“何须问我,但问真人!”佛陀金身沉默了片刻,方道。
闻言,众人全都低头不语,暗自忖道“笑话!不问你问谁啊?……问真人,真人又是哪一位?”
欧胜没有任何迟疑,来到采绿的身边小心问道“道友,我师弟与那个掳掠仙子的孽障已死,此事不知能否就此揭过。若然则欧某感激不尽!”
采绿皱眉,叹道“欧胜,道友之称就不必再提了。如今你死了师弟,我丈夫也没了兄弟,以后双方见面即是仇人,想要化解也定无可能!唉,事情弄到这般地步,却是谁也不愿见到,但是责任却全都是因你们而起……罢了,你等上一等,我先与他们商量商量。”
“好!”欧胜立刻点头,“确实是我们这方的错!希望道友等人能够宽宏大量,化干戈为玉帛!”
乌鸦怒声跳了上来,抢过了话头,“老杂毛,休要在大爷前面巧舌如簧!我兄弟被你师弟杀死了,你们摩崖洞的人全都要给他陪葬!”
此时,忘晴川、蓝凤儿、宫倾城和一念全都围在厉无极的尸身旁边,悲恸欲绝、泣不成声。
“这……”欧胜低声迟疑道,“道衍前辈刚才已经说了,只诛首恶,胁从不论……”
“他是他,大爷是大爷!他做不了大爷我的主!”乌鸦立刻截住了话头,“今天这件事休想就这样蒙混过关!大爷我闯荡天下、纵横太古三万年,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啊!你这个杂毛,今天定要将你一并烧成人棍……”
欧胜一脸无奈,却也不知该如何搭话。这只口吐狂言的鸟儿天知道有什么来头,总之肯定也是不凡,否则也不可能能成为这名问道境女子的丈夫。可千万不要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头顶可还悬着一尊杀神那!
摩崖洞门下却有人不屑地撇了撇嘴,心中暗道“他a的,这才真的是胡吹大气!还闯荡天下、纵横太古,你知道太古距离现在有多长时间吗?……似你这般德性,能活上三千年就不错了,还三万年?吹牛也不先打打草稿的。”
然而因为魏钦死的一幕实在是太过令人震憾,却是没有谁敢站出来吱上一声,只能将视线投射在欧胜与三位洞主的身上。
“鸟道友,万事好商量!没有什么是谈不拢的,总有一个转圜的余地。”见乌鸦不依不饶,欧胜硬着头皮道。
乌鸦昂着鸟头,瞪眼斥道“转个i!那个贺彪就不说了,此人是罪有应得!但是你师弟的命能和我兄弟相比吗?他已经活了好几百岁,是快要入土的人,可是我兄弟多年轻那……三十都不到、花朵一般的年纪,哦,错了,是花骨朵一般的年纪,还未开放、便已凋谢,你让大爷我……”
“贼厮鸟!”采绿皱眉打断了乌鸦的话,“你先别嚷嚷,待我先问上几句再说……”
“有什么好问的?”乌鸦旋即翻了个白眼。
采绿丝毫不以为意,抬头望向了上空佛陀金身,“这人是我的好兄弟好朋友,方才被魏钦一掌击中头颅,你可有办法相救?”
“生机已绝,入往生门!”佛陀缓缓道。
此八个字同样带着佛门声闻智慧神通,告诉采绿往生门乃六道轮回、往生之门也。
世间众生,身死则入六道轮回。这六道分别是天道、人道、chu生道、阿修罗道、饿鬼道、地狱道,无人能够逃脱。
法生则生,法灭则灭!
若无因缘,诸苦便灭。
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
有生有死,无量亿劫。
听得此话,乌鸦跳了上来,“不可能!一般人被击中了这里,定然头颅爆碎,可是这臭小子的头骨完好无损,一定是没有死透,你神通广大、佛法无边,快想想办法!”
“唉!”佛陀叹息,再无言语。
见状,乌鸦急怒攻心,转头看向了欧胜等人,“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大爷我要你们全都拿命来赔偿!”
“等等!”采绿突然出声,一脸哀求之色,“大嘴,阿绿我求你了好不好……”
“阿弥陀佛!鸟施主,命由己造,相由心生,境随心转,有容乃大!你若因为厉施主之死而迁怒于摩崖洞其他人,贫僧认为大大不妥!”一念也上前劝道。
“罢!罢!罢!你们都是好人,就大爷我一个是坏鸟!”乌鸦仰天叹息,洒落下两行热泪。
采绿将乌鸦搂在怀里,轻声道“大嘴,算了,不要让他难做!毕竟将来天龙院还要在大荒立足。”
“大姐、师兄,我要走了,找个地方将无极安葬。大……小乌,你要不要一起来?”忘晴川抱起厉无极尸身,面色冷若冰霜,然而所有人都能从她的声音中听出一股浓浓的悲哀。
“去,怎么不去!可是这些杂毛……”乌鸦眼神不甘,慌忙应道。
“金施主,一念成仙,一念为魔,善哉善哉!”佛陀金身难得的开口说道,随后,佛目金光绽放,照射在采绿身上,“你可还有吩咐?”
采绿神情落寞,哀伤的摇了摇头,“小……嗯,没有了,你去吧!”
“好!”金身法相点头,旋即佛音响彻天际,渐渐消失在浩淼云汉间。等到佛音禅唱声彻底不闻,一串绿色的手链从空中缓缓落下,回到了采绿的玉腕上。
“走!”乌鸦从采绿怀中挣脱,落到了厉无极的尸身上。
一行人再无言语,离开了摩崖岭。
……
极目楚天,惆怅远山迟暮。
叹韶华似水,秋去秋来无数。
天边是一望无际、连绵起伏的山峦,落日余晖在群峰的反射下,暗红似血,让人心中不禁生出一缕莫名的躁意。
采绿等人迈着沉重的步伐,出现在一条山间小道上。忘晴川紧紧抱着厉无极的尸身,行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晴川妹妹,你先歇歇,将厉大哥放下,我……”蓝凤儿双目泪花打转,哽咽难止,却是语不成声。
忘晴川定住身形,目光宛若刀锋,“何须你装模作样,滥作好人!”
宫倾城叹道“晴川,好孩子,你也不须置气!逝者已矣,来者可追。你心中难过,凤儿心中难道就不难过?此事已经无可挽回,再多言也是徒惹烦恼……几年前我与你爷爷还有摩天派慕玄掌门议定,让无极来渡十方血海探查虚渊洲,没想到你们二人却来到了大荒,这也是命中注定,该有这番劫数。”
“宫前辈,念在你是长辈的份上,我不想说难听的话。但是若没有她,无极又怎会无故殒身?”忘晴川头也未抬,冷冷说道。
蓝凤儿眼神呆滞无光,哀声道“晴川妹妹,此事确实是我的错!等安葬了厉大哥,我便随他一道去。但是请你不要对我师父心有怨言,她并没有做错什么!”
宫倾城神情无奈,插话道“凤儿,你这叫什么话?你也并没有做错什么!至于追随无极一道而去的念头,以后千万不可再有。况且他还有心愿未了,需要你去完成。等取得凤凰真血后,这查探域外邪魔的重任却要交到你与晴川的肩上,怎能轻言赴死呢?”
“查探虚渊洲之事,我自会笃力前行。至于蓝姑娘,就不劳烦她的大驾了!”忘晴川面色哀楚,语气更冷。
“晴川,我知你心情不好,也不怪你。不过多一个人,也能多一份力量!虽然凤儿现在修为尚弱,但是若能得到这凤凰真血,她的实力立刻便能突飞猛进,到时一定能帮上你的忙。”宫倾城声音缓缓,语重心长的道。
“不需要!”忘晴川将厉无极抱得更紧了一些,抬头望着远处即将落山的夕阳。
采绿站在一旁,闻言皱了皱眉,“大妹子,我说句公道话,此事并怪不了蓝姑娘和宫前辈!是贺彪那狗贼心生不轨,惹出事端。若是也有强人欺凌于你,大兄弟同样也会挺身上前,其结果应该是差相仿佛。”
“采前辈,你可千万别称呼我为宫前辈,贫道担当不起!”宫倾城一脸惶恐。
采绿正色道“担当得起担当得起的。你是我大兄弟的长辈,自然也就是我采绿的前辈。”
一念微微上前一步,很认真的望着几人,开解道“阿弥陀佛!忘施主,贫僧认为绿施主所言甚是有理!厉施主开始也说过,这位蓝施主是他的道侣,道之所在,又岂有不上前之理?”
乌鸦忍不住喝道“小和尚,这个臭小子就是道侣太多了,一个不够还要弄两个,谁知道他还有没有其他道侣……这下好了、小命也玩完了!看来还是你有先见之明,直接出家做了和尚,也省了这些烦恼。”
“鸟施主,此言差矣!贫僧出家并不是因为这个有什么先见之明,而是一生下来就在南华寺中。”一念郑重摇头道。
乌鸦不由大为惊奇,“一生下来就在南华寺?……那你爹娘是谁?总不可能是从石头里蹦出来、土里钻出来、又或者是老和尚偷会母老虎生下来的吧……”
“阿弥陀佛!鸟施主,你又错了!贫僧既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也不是土里钻出来的,而是从水里冒出来的。”一念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说道。
“啊?”乌鸦吃了一惊,片刻后突然小眼乱转,说道“小和尚,原来你却是水中精怪所生!这下好了,既然大家都是妖怪,不如一会我们俩在臭小子的坟前斩鸡头、喝黄酒,结拜为兄弟,你看如何?”
(世事漫漫随流水,人生岂无别离时。惊回首,亦不过是一梦浮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