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家是一栋带院子的两层独栋房子。从一扇铁门进来,高高的围墙,院子里种着大蒜,葱,辣椒,小白菜,一颗枇杷树。屋后的小院子养着几只鸡,一间小房子冬天用来熏腊肉。
这里是何冰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她既爱又恨的地方。她爱祖母,但却惧怕弟弟妹妹的欺负,惧怕婶婶的无理指责。祖母和六叔住一起。何冰暖年幼时六叔还没结婚,如今,叔叔已经娶了温柔美丽的六婶,儿女双全。大女儿8岁,乖巧懂事,学习成绩位居榜首,妥妥的一枚学霸。大人开玩笑说这个孩子长大了要考北大清华的。多年以后,确实考上了北大,还是硕士研究生。小儿子3岁,乖巧可爱。六叔跟着大舅子做药材生意,因为努力勤奋,生意做的不错,一家人幸福。
祖母在厨房做饭。堂妹在做作业,何冰暖带着堂弟,在院子里玩耍。堂妹何冰纷哭着跑了进来,二审拿着扫把在后面追。何冰纷躲在何冰暖身后。何冰暖叫着:二婶,您这是干吗?何冰暖一直很惧怕二婶。二婶气呼呼地说:我要打死她。何冰暖挡在何冰纷的前面。二审拿着扫把打何冰纷。小堂弟吓着哭了起来。小堂妹牵着弟弟进了屋,叫着:奶奶,二伯母要打纷纷姐姐。二婶嚷着,你要再拦着我,我连你一起打。
何冰暖:妹妹都这么大了,不要打,有什么事,好好说啊。何冰纷和何冰暖同年,小三个月,刚刚结束高二,不同班。
二婶挥起扫把,打到了何冰暖的额头。何冰暖疼地捂住了额头。祖母跑了出来,看到二婶打何冰暖,一把抢过扫把。扔在地上,说:你这是怎么呢?又打孩子。你的孩子你三天两头地打,连老大家的孩子你也打。你是不是欺负老大两口子不在家。
何冰纷说:奶奶,不是的,我妈妈不是故意的,她是打我,不小心打到姐姐的。
祖母:你还帮她说话。
二婶说:这次期末期末,她成绩下降了很多,虽然以前成绩也就是中等,但是也没这么差过,你看人家何冰暖总是考班上前几名。我不指望她考好的大学,只要她考上大学就行了。给我争点光。谁知道,她还早恋了。您说,早恋还不影响学习啊。
祖母说:你先回去。我做好饭了。等孩子们吃完饭。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二婶捡起扫把,讪讪地走了。
祖母拿开何冰纷的手,额头青紫了一块,被扫把割破了皮,几道细细的血痕。
何冰纷看着何冰暖额头上的伤痕,忍不住又哭了,姐,你疼不疼?小时候,我总是欺负你,你还护着我,还被我妈妈打了。
何冰暖:没事,那时候我们都是小孩子,你是我妹妹,我没有怪你,我应该护着你的。
祖母拿出茶油擦在何冰暖受伤的额头上,贴上了创口贴。
祖母:都不哭了啊,去洗把脸。我把菜端过来,来吃饭。
何冰暖:奶奶,我去帮忙。
祖母:好。
饭后,大家坐在院子里。弟弟在一边慢吞吞地吃饭一边玩着玩具。小堂妹守在旁边。问何冰暖:姐姐,还疼吗?
何冰暖:不疼。
堂妹:给你吃颗大白兔,吃了就不疼了。
何冰暖:谢谢妹妹。
小堂弟:我也要吃。
堂妹:你先吃完饭,才给你吃糖。
小堂弟端起碗迅速扒拉着饭到嘴里,迅速嚼着,把碗翻个底朝天,张嘴说:我吃完了。
堂妹剥了一颗大白兔,塞到弟弟的嘴里。弟弟高兴地手舞足蹈。
何冰纷:因为我妈妈总是说你又乖又懂事,老说我不如你。长得也没你好看。我妈妈看你跟着奶奶,把我也送过来。她说你们家条件好一些,你们家孝顺奶奶,我们家不是不想孝顺,我们家没条件啊,我爸爸赚不了几个钱。我嫉妒你,讨厌你,所以总是想方设法欺负你。我咬你,我把你推下木头,害你骨折,幸好治好了,不然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
何冰暖:都过去了。
何冰纷;我妈妈总是打我,我爸爸也无能为力。我妈妈总说我爸爸窝囊,没本事。她那么好强,我成绩又不好,我也想考好,可是我怎么努力,我仍是考不好。哪像你,就是学霸,好学生。我放学了不想回家,我在学校晃悠,我遇到了他,他是体育特长生,长得很帅,我经常看他在体育场跑步。他也注意到了我。我们常常一起聊天,我们都很开心。我喜欢他,我们都没有说出口。我们没有在谈恋爱。我写在日记里。被我妹妹冰清看到了。她把我的日记本交给我妈妈了。我妈妈知道了,大发雷霆。还告诉了我班主任。找了他的家长。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即使我们恋爱了,我们都十七岁了。我们会分辨善恶,有七情六欲,这不都是正常的。你妈妈我大伯母不是十八岁就嫁给了大伯,十九岁就生了你吗?这件事情后,我们还没有说过话,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何冰暖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
祖母说:纷纷,你是怎么想的,你打算怎么做?
何冰纷:我想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我才能决定怎么办。
祖母:你找他谈谈。
何冰纷:我知道,马上我们就高三了,我们要集中精力准备高考,不能分心。我们不能对抗老师,不能对抗父母,不能对抗这个世界。如果我们互相喜欢,我们等高考后再在一起。如果他不喜欢我,对我没有那方面意思,那我会放弃。
那时是90年代末,高中恋爱叫早恋,不务正业,是坏学生的行为。没有人会理解你,全部人都在你的对立面。老师,家长,竭尽全力地阻止。因为对于学生来说,拼命学习,高考才是唯一的出路。
祖母:纷纷,你很乖,那就这么做吧。你和妈妈好好说。你妈妈是个好强的女人。
何冰纷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指着照片说,这就是他。很帅吧?
何冰暖看着这张照片,浓密的分头,立体的五官,穿着红色的西装,和张信哲一样的红色西装,干净地笑。
何冰暖:真的很阳光,很帅气,有些像明星。你眼光很不错哦。
何冰纷:那当然。
何冰暖:纷纷,你看。
照片背后一排小小的字。
你的一颦一笑都牵动着我的心。遇上你,是我的幸福。希望可以永远看到你的笑。
冯宇留
何冰纷抱着何冰暖哭哭笑笑,原来,他早就告诉我了。只是我没有注意到。
何冰暖:要幸福哦。
多年以后,长大的何冰清因为把姐姐的日记交给母亲,万分内疚。可是,那时何冰清才十二岁啊,她又怎么分辨对错了。
年幼无知的我们,做着不同的“错”事,有些还能够弥补,而有些却再也不能挽回。
幸好,何冰纷和冯宇考取了同一个城市的大学。毕业后留在当地工作,结婚了,幸福美满。
夏如蓝看着何冰暖额头上的伤,关切地问:这又是怎么搞到的?
何冰暖:被我二婶拿扫把打的。
夏如蓝:你二婶为什么打你?
何冰暖:她打我妹,不小心打到我的。不过,这个伤口是值得的,我很高兴。
夏天:你被打傻了吧。我看看,是不是傻了?
夏如蓝:别闹。
何冰暖笑着说:因为那么多年搁在我心里的心结,已经解开了。我跟你说过,小时候,我妹总是欺负我。我和我妹和好了。我原谅了那时候的妹妹。原谅了那时候的我,总是被欺负,而不敢吭声的我。被欺负的悲伤,无能无力;被压在木头底下,黑暗中的无助,恐惧。我选择和那时的她,那时的我,和解。
夏天:我看看伤口,是不是变傻了?
何冰暖:你才傻了。
夏天:刚好傻傻的一对。
何冰暖:谁要和你一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