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突然狂风暴雨,电闪雷鸣的,何冰暖从梦中惊醒,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隐约听到门铃响,何冰暖透过猫眼看到夏如蓝,何冰暖连忙打开门,把夏如蓝拉了进来,说:你,你怎么来了?夏如蓝虽然打着伞,全身湿透,凌乱的头发地滴着水。何冰暖接过雨伞。
夏如蓝拨弄了一下粘在脸上的发丝,说:我知道,你一个人害怕。
何冰暖低着头,说:我已经习惯了。
夏如蓝擦着何冰暖眼角的泪水,说:以后,这样的日子,我都陪着你,好吗?
何冰暖说:好。谢谢你。我虽然记性不好,但是,我记住了。
夏如蓝说:我说到做到。
夏如蓝打了一个喷嚏。
何冰暖:快去洗个热水澡。何冰暖把夏如蓝拉进洗手间。
夏如蓝洗好后,何冰暖已经入睡。睡裙叠放在被子上。甜甜的香味。书桌上放着一杯热牛奶。
窗外的袁河水翻滚着。暴雨渐渐变为小雨,滴答滴答。
多少个夜晚,夏如蓝辗转反侧,无边黑暗,昼夜交替。
明月高悬的夜晚,晚自习下课后,整个小镇进入了睡眠。何冰暖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唯有身后短短的影子相随。寂静,唯有青蛙在呱呱呱地叫着。
都说走夜路的时候不要回头,也不能回应别人叫你的名字。
何冰暖快步走着,似乎一个身影在后面跟着,何冰暖假装淡定,加快了脚步。到家门口,拿出钥匙打开门,慌乱地反锁门。隔着猫眼看了一眼外面。
一个白发和黑发相间,长发过腰的人,在昏黄的路灯下徘徊。
这个中年男人曾经还是大学生的时候,疯了。有父母和兄弟姐妹的照顾,但是成天往外跑。身上的衣服并不脏乱,能写一手好书法。
何冰暖父母会盛上一大碗满满的饭菜给他吃。
第二天,夏如蓝说:我不能让你一个人走夜路。我送你回去。
何冰暖:我们的方向是反的,不顺路。
夏如蓝:没事。
晚自习放学,夏如蓝和何冰暖走在路边,萤火虫在飞舞,闪耀着光,青蛙在呱呱地叫,习习凉风。身后几个男生,骑着摩托车,吹着口哨,飞驰过来。经过夏如蓝身边,说:哇,是女孩子哦。伸手抓住夏如蓝。何冰暖拉住夏如蓝,车上的人松手,何冰暖摔下了马路。听到声音说,靠,真倒霉,快跑。摩托车呼啸着绝尘而去。夏如蓝冲下了马路,扶起了何冰暖。
夏如蓝:暖暖,你怎么样?受伤了吗?哪里疼?
何冰暖说:好疼。
夏如蓝扶着何冰暖走上来。
夏如蓝背起了何冰暖,说:我们去诊所。
何冰暖说:我很沉。
夏如蓝说:没有。何冰暖靠在夏如蓝并不宽阔的肩膀上,感觉到温暖,洗发水的清香弥漫在鼻尖。
昏黄的路灯,把背影拉的很长。
真希望,路变得更长更长,沉醉在甜甜的梦中慢慢醒来。
到了诊所,夏如蓝说:她从马路上摔下去了。
医生检查,问这里疼吗?这里呢?何冰暖摇头。
夏如蓝才看到何冰暖额头,脸上,手臂上被树枝划破的伤痕。医生捏到脚,何冰暖发出了痛苦的叫声。
医生说:外伤消毒,擦些药很快就会好了。脚踝扭伤了,按时擦药。好好养,没事。不要碰到水。
夏如蓝背着何冰暖,何冰暖说:我可以走。
夏如蓝说:不要乱动哦。
夏如蓝把何冰暖背回了家。
夏如蓝说:钥匙呢?何冰暖从书包里拿出钥匙。夏如蓝打开了门,开了灯。
夏如蓝把何冰暖扶到沙发上。说:坐好,别动。
夏如蓝拿了一杯水,先吃药。
何冰暖吞了几颗药。好苦。
夏如蓝:澡是不能洗了,擦擦吧。换上干净衣服。
夏如蓝站在何冰暖面前。
何冰暖看着夏如蓝:我自己来。
夏如蓝:你行吗?
何冰暖低着头:我可以。
夏如蓝:让我帮你吧。夏如蓝说着,解开了何冰暖的扣子。
何冰暖脸红到了耳根。
夏如蓝看着何冰暖身上的伤痕,心疼了起来。对于自己,满身伤痕是家常便饭,成长的痕迹。在她心里,柔软的小公主般的何冰暖,是不能受伤的,哪怕是一点点。不久之前,何冰暖照顾受伤的她,而今天,由她来照顾受伤的何冰暖。那天,何冰暖哭的像个孩子。她发誓自己再也不要受伤,再也不逆来顺受。一辈子保护何冰暖。
何冰暖笑了起来。夏如蓝说:笑什么?
何冰暖说:没什么,就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何冰暖忍住疼痛,想到夏如蓝身上的伤,夏如蓝多疼,多绝望。何冰暖算是感同身受。而今,何冰暖在夏如蓝面前坦诚相对,何冰暖仍是红了脸。夏如蓝给何冰暖换上了睡裙。
夏如蓝说:你要注意,按时吃药,不要碰水,按时去诊所换药。痒也不能抓,脸上的伤留了疤就不好了。
何冰暖说:我会破相吗?
夏如蓝说:不会的。你最近不能睡自己的卧室了,上下楼不方便。这层还有房间吗?我去收拾下。
何冰暖:那个是我爸妈的房间,旁边这个是客房。
夏如蓝:好,我去了。你坐在这里,等我。
何冰暖:好。
可能药发挥了作用,何冰暖沉沉睡去。
夏如蓝叫醒了何冰暖。暖暖,床铺好了,去房间睡吧。来,我扶你。
夏如蓝扶着何冰暖,坐上床,缠着纱布的脚放上床。
何冰暖:我小时候,腿骨折过。就这里,大腿。何冰暖指着自己的右腿。
夏如蓝:没听你说过。
何冰暖:小时候,我和弟弟妹妹一起,他们爬到一堆木头上,我本来只是在下面看着,我没有爬。他们把我拉上去,然后把我推了下来。那些木头塌了,压在我身上。我不知道在那里躺了多久,我什么都看不见。终于有人来救我。你知道,那么高摔下来,又被木头压着。反正我骨折了。养了一个多月,骨头没接好,变成一条腿长,一条腿短。我爸背着我,一个大男人,哭了。刚好遇到我爸同学的妈妈,问我爸这是怎么了,她告诉我爸,有个赤脚医生,医术很好。我爸背着我,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去找了那个医生。我到现在仍记得,他把我的骨头拉出来,又推进去。好痛。那种刻骨铭心的痛啊。但是我好了。所以,我父母只要我健健康康就好了。就是变天,刮风下雨时,腿有些疼。你看,这里,我手臂这里,是我妹妹咬的,那时深深的牙印,渗出了血。我婶婶说我笨,我不知道躲开。我那么小,我怎么躲开?难道我能还手,打她吗?她是我妹妹啊。我爸妈总是告诉我,要乖乖地,让着妹妹。
何冰暖一边说着,一边泛着泪花。
夏如蓝直到现在才知道,眼前这个总是绽放温暖笑容的何冰暖,曾经也伤痕累累。那抹不去的压在木头底下的黑暗记忆。
夏如蓝抚摸着何冰暖的头发,说:暖暖,我们不说了。药物的作用,何冰暖沉沉地入睡。
夏如蓝:你知道吗?你就是个小天使,你是我暗淡无光日子里的小太阳。我会护你一辈子。
清晨,夏如蓝醒来,刷牙洗脸,换上衣服,出了门。何冰暖醒来,已经不见夏如蓝。看到床边的豆浆,油条,包子。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暖,先吃早餐,不要乱动,我很快回来,等我。“等我”两个字刻在何冰暖的脑海里,等你,是一生的信念。何冰暖艰难地吃着早餐,因为每动一下,都牵动着伤口。何冰暖听到锁孔转动的悦耳的声音。她在屋里,等待着另一个人。
夏如蓝走进了房间,说:暖暖,你起来了。
何冰暖说:嗯,你去哪里了?
夏如蓝说: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何冰暖说:你吃了早餐吗?
夏如蓝说:还没。
何冰暖说:一起吃。
夏如蓝说:慢点吃。还早,不赶时间。何冰暖看着夏如蓝穿着自己的衣服,短上衣和短裤,衬托出夏如蓝白皙的皮肤和大长腿。
何冰暖说:你穿这样,真好看。
夏如蓝说:裤子有点短。
何冰暖说:那是你太高了。
夏如蓝说:你太矮了。哈哈哈。我先换校服。夏如蓝打开手提袋,拿出自己的校服。夏如蓝习惯穿长裤和长袖的校服。拿出何冰暖的短袖校服和裙子。夏如蓝扶着何冰暖下床。
夏如蓝说:上车吧。
何冰暖看到了一辆自行车,问:这是?
夏如蓝说:我回了家,找我们院里一个阿姨借的,她女儿去外面读大学了。自行车闲置着,我借来了。上来吧。抱着我。
何冰暖抱着夏如蓝的腰。
夏如蓝每天骑着自行车接送何冰暖,背何冰暖上下楼。
夏如蓝翻着相册,看到何冰暖在幼儿园拍的照片,文艺汇演的合影,何冰暖和一条黄狗的合影的照片。何冰暖梳着各种辫子。
翻开一页页相册,过去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照片中的女孩那么熟悉。
夏如蓝:你在中心幼儿园上幼儿园吗?
何冰暖:是啊。
那个幼儿园里的小女孩正是何冰暖。夏天第一次见到何冰暖,说在哪里见过她。
那是真的,他们曾经无数次隔着幼儿园的铁门看到里面的何冰暖。夏如蓝做梦都想在幼儿园里玩滑滑梯,跷跷板。她多么羡慕里面的孩子。
夏如蓝:你参加了文艺汇演,你看,这是谁?
何冰暖看着合影:这是你吗?你也参加了啊?
那天文艺汇演,夏如蓝,何冰暖都参加了。而那天因为一条裙子,夏如蓝被夏志国殴打,跑到了外面,遇到了坏人。
夏如蓝:对。
夏如蓝说:这是你的狗吗?我怎么没有见到它。
何冰暖说:他叫大黄,他是隔壁邻居家的狗。他可听话了。每天陪我上学,接我放学。
夏如蓝:几年前,你和大黄在河边救了一个小女孩吗?
何冰暖:是啊,大黄很勇敢。
夏如蓝说:你救的那个小女孩是我?你给了我一条手帕。
夏如蓝从包里拿出那条手帕。绣着一朵精致的荷花,旁边一个小小的“暖”字。
何冰暖:这是我的,我妈妈给我做的。
原来,在那个夜晚拯救自己的正是何冰暖。这个给予自己温暖,希望,照亮自己的小天使。
夏如蓝:那大黄了?我没有见到它啊。
何冰暖:他已经死了,他中了一箭。就那天,我在河边遇到你的那天。大黄葬在了河边的大树下。
夏如蓝看着何冰暖齐肩的学生头:你以前都是长头发。
何冰暖:被我婶婶剪了,以前我妈妈在家的时候,都会给我梳各种辫子。妈妈不在家了,我自己也弄不好头发。我哭了好久好久啊。后来就习惯了短发了。
原来我们早就相识,原来,你一直都在这里。那次河边相遇并不是我们的初相遇。
或许早些认出你,一切会不会变得不一样?我又能拿什么,拯救你。
幸好,相遇,并不迟。如果,注定要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