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紫云英在稻田里恣意生长。
何冰暖从未想过大黄离开的那天。大黄失踪了。邻居说大黄肯定被偷狗贼打了吃了,要么拿去卖了。
何冰暖在学校周围,袁河边,公园,凡是大黄经常出现的地方,都找遍了,仍不见大黄的踪影。
最后邻居在堆满杂物的废弃老房子里,发现了大黄的尸体。大黄身上中了一箭,已经死去了几天。大黄在中箭后艰难地,留着一口气回到了熟悉的家。但是却没有熬过。邻居把大黄葬在了袁河边的大树下,野花丛中。何冰暖带他来过无数次的地方,大黄一定很喜欢这里。
何冰暖没有哭,穿了一串紫云英,放在大树下。
大黄,汪星没有伤害,没有可恶的偷狗贼,狗贩子。如果你能投胎转世,一定要记得来找我。
何冰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那里大黄还是活蹦乱跳地,摇晃着小尾巴。护送她上学,接她放学。和她说话。
何冰暖走在袁河边的防洪堤上,将紫云英撒向波光粼粼的水面,紫云英顺着河水漂流而下。
因为多年的采砂,河床被破坏,河水不再清澈,小鱼儿不见踪影。河底深浅不一,每年暑假这条河都会吞噬几条鲜活年轻的生命。溺水死亡者也多是熟悉水性的。
说来惭愧,生长在袁河边的何冰暖,是个旱鸭子。风雨交加的一天,何冰暖撑着伞,连人带伞掉进了袁河。被冲到了几百米之外。幸运地被人救起。溺水的何冰暖在河边头晕目眩。但是仍然热爱河流,大海。那种头晕目眩,提醒着自己真真实实地存在着。
远处一个身影走向水中央,何冰暖脑海中迅速联想到琼瑶书里各种想不开的女主。何冰暖沿着防洪堤狂奔,靠近了后,那人走地越来越远,何冰暖只能干着急,何冰暖终于挤出了一句话:快回来。
那人听到声音,转过身。何冰暖脚底一滑,摔进了水里,呛了水。慌乱中一把抓住了那人的衣服。何冰暖想着,我要死了。孩童时期溺水的场景浮现眼前,似乎要窒息。恐惧涌上心头。被人拖上了岸。何冰暖睁开眼睛,惊魂未定,两人躺在堤坝上,晒着太阳。
走进水里那刻,夏如蓝却是鬼使神差,有种想被水淹没的冲动。当年,她的母亲又是如何那么狠心地跳入了池塘,狠心地离开了他们姐弟俩。
瞬间,听到呼喊声,短发齐肩的女孩,那人摔在了自己的身边,扯住了自己的衣服,把自己拉回了现实。抬头看到黄昏的夕阳,波光粼粼的水面,想到弟弟纯真的脸,多年以前救她的羊角辫女孩。不管怎么艰难,都必须好好活下去。
夏如蓝:你没事吧。
何冰暖:嗯
夏如蓝:你不会以为我想不开吧?
何冰暖点头。
夏如蓝:所以你不会游泳,跳下来救我吗?
何冰暖:咳咳。
何冰暖不能启齿,自己掉下了水。
夏如蓝挥着自己的凉鞋:我在河边洗鞋,鞋掉进了水里,我去捡啊,不过还是谢谢你!
夏如蓝忙把凉鞋藏在身后,那双凉鞋已经破烂不堪。
何冰暖说:谢谢!何冰暖抱着双腿哭了起来。眼前一黑窒息的感觉太不好受了。多少次,在梦里,梦见洪水,梦见溺水。
夏如蓝靠过来,将何冰暖搂进怀里,就像安慰夏天一样:没事了,不怕了。
何冰暖哭了一会,才停下来。
夏如蓝说:我叫夏如蓝,你呢?夏天的夏,如影随形的如,天蓝色的蓝。
何冰暖说:何冰暖。
夏如蓝:我马上高一了,一班。
何冰暖:我也是高一一班。
夏如蓝:我们同班。我16岁。你呢?
何冰暖:15。
夏如蓝说:你有15岁?
何冰暖说:嗯
夏如蓝:你看起来最多12岁,和我弟弟夏天一样小。夏如蓝上下打量着何冰暖。
何冰暖望着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夏如蓝,表示无语。对于她稚嫩的外形她已经习以为常。
夏如蓝笑了起来。河面上波光粼粼。
何冰暖讶异自己居然说了那么多句话。说话的感觉也挺好的。
何冰暖指着天空说:你看,天空很蓝,我们的世界,那么美。
远处道路边粉色合欢花像火焰般燃烧着。如果说对这座小镇还有所眷恋的话,那就是如火焰般燃烧的粉色合欢花,弟弟夏天,以及面前这位何冰暖,在暗无天日的日子里给予温暖的何冰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