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野做饭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做好四菜一汤,他从酒柜中拿出一瓶酒,倒满杯中,招呼吴宇州过来吃饭。
吴宇州看见酒没推脱,大大方方跟余野碰杯,余野今天这顿饭的用意,他七七八八猜出差不多,既然来了,就没什么可扭捏的,老办法见招拆招。
酒过三巡,余野沉不住先开了口:“上次休假,我不仅去拉萨,还去深圳,见了吴队以前的朋友。”
吴宇州呡了口杯中红酒,“我有段时间,没回去了,他们过得怎么样?”声音依旧平静冷淡。
“你女朋友……不对……前女友,结婚当妈妈了,老公是某企业高管,日子过得不错……”
吴宇州盯着杯中红酒,若有所思,余野讲完,他轻轻点下头,没说话。
伤害却不强烈,平静又明显有了波澜,这反应倒让余野不知怎么接话,斟酌一会儿,说:“旧情难忘?”
吴宇州笑道:“不至于,多少年前的旧事,早忘了。”
嘴边挂笑,声音却很冷。
嗓音中透出的薄情,像针一样扎着余野。
这话一语双关,表面说吴浩前女友的事,实则提醒余野过去的事早忘了,别翻出来,让彼此不痛快,余野心知肚明,却莫名其妙憋着股劲,偏要翻出来。
演了这么久,余野都替吴宇州累,他端起杯中酒一饮而尽,空杯往桌面一放,发出声清脆响声,“今天只有我们俩,别演了,周祁正!”
吴宇州夹了口菜放入口中,神态自若,“余队一次又一次认错人,是不是过分了?”
余野又气又想笑,“十二年前,某跨国贩毒集团中,我们失去了一个重要卧底A,这事对我们打击很大,必须快速安插进去新卧底,但这个集团,根本不认空降领导,只能从底层慢慢混上去,当时缉毒那边在全国选出五名年轻卧底送进去。
同年,家人遇害,你成了孤儿,年纪身份符合卧底的要求,那年你被送去云南,九年卧薪尝胆,最终彻底毁了那个贩毒集团。
三年前你恢复自由身,为防止毒贩残党追查,你必须改头换面,用新身份生活,三年前吴浩改名吴宇州,那正是你回来的日子。
我查过吴浩的过去,那根本不是你,我猜真正的吴浩已经死了,或许死在你身边,你想替他活下去,所以用了吴浩身份。
对吗?粥粥。”
余野说完自嘲地笑了笑,“吴宇州、无鱼粥,是我自作多情么?”
过往如海水倒灌般涌入吴宇州脑中,想开口说话,却忽然头疼,什么都没说出口。
余野见他扶额,立刻弯腰去柜里找药,吴宇州吃过药,等待头疼消散的时间,两人看着对方均没说话。
余野灼热焦急的目光,快把吴宇州烧成灰烬,他忍着隐隐痛感说:“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记得周祁正,但我真不是周祁正,我只是用着他躯体的野鬼罢了,真正的周祁正,在交给你的那个夜晚,被那场大火吞噬了,连魂魄都烧光了,他死了,永远不会回来……忘了他吧。”
“魂都烧没了,为什么改名叫吴宇州?吴浩不好吗?”
吴宇州别过脸。
余野拉过椅子拽到他面前,捏住下巴把人转过来,强行对视,“既然吴宇州和周祁正没有半点关系,你躲什么?”
吴宇州依旧没说话,沉默地对视片刻,抬手缓缓推开余野捏着下巴上的手,一字一顿道:“我改名叫吴宇州,是跟过去告别,从生理上讲,十二年前周祁正确实没死,骗你这么久,对不起。”
余野微微一怔,没说出话。
“我是周祁正,我承认了,你想怎么样?”
怀疑到证实,余野脑子只有坦诚相见这一根弦,如今吴宇州坦诚,他却懵了,之后想怎么样,他根本没想过。
吴宇州起身,“谢谢余队的招待,我吃饱先走了。”
余野上前拉住吴宇州手腕,“在待会吧,粥粥。”
吴宇州停住脚步,抽出手腕,回头,“余队,我早已不是十二年前的周祁正,别再喊这称呼了。”
余野摸出根烟,叼嘴边,没点火,“你喜欢吃西瓜,看宫崎骏,有些骨子里的东西改不掉。”
“那又怎样?”吴宇州问。
我是周祁正,那又怎样?我们依旧回不到过去。
吴宇州话里话外都在提醒余野,我承认是周祁正,但不是你的粥粥。
“我没想和你怎么样?”余野脱口而出,说完觉得不妥,又补上句,“我没别的意思,希望我们能像老朋友一样……大林和雨轩哥也很想你……”
“以新的身份做朋友不好吗?为什么”
为什么偏要急着扒开伪装,让我们都难堪?这话吴宇州终没说出口,不等余野回答,他便径自离开。
曾经相爱过的人,能否一抹勾销掉过去,重新做朋友?
不同人,有不同答案。
爱过就有痕迹,有痕迹便没法抹平,吴宇州无法欺骗自己,更没法和前任做朋友,这是他一直不愿和余野坦诚的原因。
另一边。
余野望着没动过几口的饭菜发愣,事情发生后,他才发觉坦诚相见这事过于着急,没想好后路,急于揭开伪装,徒增了彼此的尴尬。
做普通朋友,心有忌惮。
旧情复燃,十二年,还能燃起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