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下的?”
“刚才百草阁的伙计一说我才想起来,赵班主有一个习惯,用手摸嘴。”闻韬道。
“我懂了!”唐无衣恍然大悟,“凶手将毒下在了皮影戏的人偶操纵杆上,应该就是那个失踪的三皇子的人偶。赵班主操纵人偶时手一定会染上剧毒,他又有摸嘴的习惯,几次下来鹤顶红的剂量足以致死。他就算当时身体不适,但肯定硬撑着想要完成表演,不想被裘简打了一拳,自然就毒发身亡了。”
“正是!”闻韬目光炯炯。
唐无衣点了点头,停了一会儿肃声道:“明日无论如何都要入宫了。”
义庄的昏暗烛光中,闻韬望向唐无衣,他遒劲的面部线条此刻带上了几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坦然。他心念一动道:“唐岳,你难道是要去问圣上?”
唐无衣点了点头:“事到如今,毒源出自宫廷,秘辛之事涉及圣上登基前的旧事,我只能亲自去问陛下。”
“如果,这件事就是……”闻韬没有说下去,眼中布满了担忧。
“是陛下亲赐我大理寺特使之职,蒲先生和大哥的死我必是要查明的。”他回望向闻韬,“无论生死,我必是要去的,你就不要去了。”他说得斩钉截铁。
“唐岳,你难道能绑了我不成?”闻韬声音有些发颤,但嘴角却扯了一个笑。
唐无衣无声地走过来,将闻韬整个的埋进自己怀中,低声道:“我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一个亲人了,如果真是我们所想的最坏的情况,能在死前知道大哥和蒲先生被害的真相,我也死而无怨了。可是你,韬韬,你还可以回昆仑,还可以过你想过的生活。”
“可我不想回去。”闻韬的声音不大,但是很坚定。
唐无衣当然知道闻韬的个性,在倔强这一方面他们是半斤八两,是典型的不撞南墙不回头。他想起自己在少林杀了金王爷要自首,大哥就直接一掌把他劈晕。此刻他也有那么一瞬间想把闻韬劈晕,由他自己来面对后面的事。但是他终究不是唐景啸,唐景啸会为他做决定,他却不想这样对待闻韬。连闻韬要不要正式入东都阁他都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来考虑,更不要说这样生死攸关的决定。即使心中百般的不愿意,他还是会把最终的决定权交给闻韬。
“我知道你的心意。可是即使我们心意相通,你也不用为我做这样的事。”唐无衣道,“你能好好活着,我才觉得安心。”
“可是,我并不要你觉得安心。”闻韬抬眼望着他,有点无赖道,“你要因为我一直觉得不安心才好呢。”
唐无衣也不由得被他逗笑了:“你这么多年的道都修到鱼肚子里去了,季门主是真的要被你气死了。”
闻韬笑着轻哼了一声,唐无衣心下却明白,闻韬是一定不会走的了。他既然做了决定,自己也就只能竭尽全力地护他周全,护自己周全。
“好,那我们明日一起进宫。”唐无衣道。
第二日二人到观政殿的时候已经过了辰时,虽然手持金牌进了宫,但在观政殿外还是被内侍拦了下来,李枢正在和大臣议政,没时间见他们。唐无衣倒也不急,垂手等待。约莫过了一刻钟,杨吉从里面出来,见了唐无衣和闻韬,不急不徐见礼道:“唐阁主,闻道长。”
唐无衣回礼:“案子查得有了一些眉目,不过有件事需要请教圣上,麻烦杨总管通融。”
杨吉垂手笑了笑:“唐阁主是陛下钦赐的特使,哪里要奴才来通融。只是,陛下正在和吏部尚书、吏部侍郎议事,一时半会不得空。”
“无妨。”唐无衣道,“我们在此等候就好。”
杨吉像是有些可惜道:“要是燕王在,保准一时半刻就好了,就不用劳烦唐阁主等这么久了。”
“哦?燕王不在里面吗?”唐无衣听出话中玄机。
“奴才多嘴了。”杨吉道,“燕王偶感风寒,这两日在燕王府休养,没有来议事。”
唐无衣若有所思,才出了端午宴的事,燕王就偶感风寒,这时间未免也太巧了。何况,李枢和李栩感情深厚,若是真的生病了,一定是在宫中由太医照料,万不会在王府中。李枢和李栩之间一定是出了什么龃龉之事。
唐无衣料想这已经是杨吉最大限度能透露给他的消息了,他不便询问详情,却心念一动道:“陛下登基之时,杨总管已在陛下身边伺候了吧。”
杨吉闻言原本和煦的表情很轻微地颤动了一下,淡淡道:“奴才是卑贱之人,承蒙陛下错爱才有幸侍奉左右。唐阁主莫不是要请教陛下一些旧事?”
唐无衣见杨吉一点就通,也不避讳,直言道:“正是。此案牵涉到了陛下登基前的一些旧事,唐某只好亲自请教陛下。”
“哦。”杨吉故作恍然之色,闲闲道,“陛下日理万机,旧事不一定记得清楚。”
“那依杨总管之见,唐某应该找谁去请教呢?”
杨吉微微一笑道:“奴才见识短浅,唐阁主身负皇命,奴才不敢造次。”顿了一顿,似是想起一件事道,“太后赐的玉皇李,不知唐阁主和闻道长享用过没有?按照宫里的规矩,得了永安宫额外的赏赐,最好去谢个恩,太后娘娘年纪长了,最喜见你们这些少年人。”
太后!怎么没想到去问太后呢?唐无衣想道,李枢弑兄登基的旧事,他怎么可能对着唐无衣和盘托出。这宫里知道此事详情,又多少顾念着先太子情分的,只有太后娘娘了。李枢和先太子李桓都是她的亲生骨肉,她必然比旁人更知道这件事的详情。念及此,唐无衣对着杨吉深深作了一揖道:“谢杨总管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