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卧底……卧底不好当啊,最高危的职业没有之一了,那么多优秀的警察深入敌营,最后活下来的又……又有几个?”说起这些事,郭启明心情格外沉重,缓了一会儿,才继续说,“我本来没抱多大的希望,毕竟这种事匪石一个孩子做不了主,天底下又有哪个父母会眼睁睁看着孩子往火坑里跳?”
“可意外的是匪石居然同意了,他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是非常震惊的,他没有说其他的条件,没有提出‘一定要保证我人身安全’的要求,只是说想继续上学读书,不想荒废学业。”
郭启明轻轻道:“我们从来没有拿起过年纪这么小的‘刀锋’,都是万事小心、轻拿轻放,有许多从前没法下手的领域在‘鱼藏’的帮助下都可以开始准备侵入,利用他高中学生的身份,我们揪出了大大小小的传销组织、民间邪教,还有以青少年为拐卖对象、强|暴对象的犯罪团体,以及某些具有□□性质的组织……”
“毫不夸张地说,当时几乎每个针对青少年犯罪的大型团体案件的侦破,都有林匪石参与的影子,他是一个非常出色的卧底,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打入敌人内部,获取他们的信任,又擅长审时度势,知道怎么明哲保身,永远能在行动结束之前功成身退。”郭启明道:“那时他有一个响亮的名号,令无数犯罪分子闻风丧胆——叫鱼藏,意思其实是‘长年藏身鱼腹、一朝见血封喉’。”
“………”江裴遗完全怔住了,他几乎不敢相信,郭启明口中这战功显赫的“鱼藏”、在刀光剑影里来回穿梭而兵不血刃的刺客,跟他认识的那个日常不务正业总是见缝插针偷懒的贵公子是一个人。
……怎么会?!
可这样才是对的,这才能解释为什么林匪石在面对犯罪时那样敏锐,几乎可以洞察犯罪分子的全部内心。因为他从十六岁就开始接触这些人间的黑暗面了。
郭启明道:“当然,你应该是没听说过鱼藏的,那时候你一心潜伏在黑鹫,跟鱼藏应该是‘王不见王’,各自为营。”
“你们两个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卧底,都吃过难以计数的苦和泪,以前的日子都过的不容易啊,”郭启明吸了一口烟雾缭绕的气,有些沧桑地说:“我记得五六年之前,林匪石无意间接触到一个贩|毒组织,这个组织行踪鬼魅,里面所有的成员都是资深瘾君子,根本没办法往里插入卧底,‘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在当地贩毒网络是个长久难以拔出的钉子。林匪石为了打入这个组织内部,就那么吸食了半年的毒|品,取得那些人的信任,后来强制戒毒的时候被折磨的都不成人样了……”
听郭启明说到这里,江裴遗马上想起去年他们跟“三哥”接触的时候,三哥不怀好意地让他们“验证身份”,林匪石想也没想地就把那一管海|洛|因打了进去,后来谈笑风生地对他说,毒品的可怕之处在于难以戒断性,对他而言跟一针葡萄糖差不多……
那一刹那,江裴遗手指颤抖,心如刀割。
他再一次地想,从十六岁开始在犯罪组织之间摸爬滚打的“勇绝”鱼藏剑——跟他认识的娇贵少爷真的是一个人吗……?
许久,时间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江裴遗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干涩的混着沙似的含糊不清:“后来那场火……”
听到这句话,郭启明叹息一声,惋惜道:“那是鱼藏罕见失手的时候,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是当地一个黑|社会组织,收网的时候他的身份暴露了,险些直接丧命,他被那些人反锁在火场里,如果不是我们支援到的及时,不顾一切把他从火场里刨出来,他就被火活活烧死了。”
“他伤的太严重了,之后林匪石的身体迟迟不能恢复,再加上在医院里住了将近半年,身体素质远不如以前,连走路跑跳都成问题,不适合再从事危险行业,没再继续捡回‘老本行’。”郭启明道:“林匪石出院那会儿,正碰到人才科技库一个犯罪心理的研究老师牺牲,就让他把这个职业顶上去了,他长年接触那样的人,对他们的心理活动了如指掌,教个犯罪心理是手到擒来。”
“再后来的事你就知道了,他跟你一起到了重光市,你们两个……在元凌省内部都是大名鼎鼎,却互相素不相识,不管南风还是鱼藏,仇家都难以计数,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我们决定不对你们透露彼此的真实身份。”
“不过后来因为锟铻横插一脚,你的身份肯定是保不住了的,我本来想把林匪石的身份也告诉你,但是后来又想如果林匪石愿意,他应该会主动跟你说的。”
“………”
江裴遗艰难地咽下了一口唾沫,过往真相迎空砸来,好像一块消化不良的铁铅,坠的他直胃疼。
根据郭启明字里行间的描述,就林匪石这光荣灿烂的十年,如果不是因为他尚且“健在”,还没“因公殉职”,评个国家一二级英模估计都绰绰有余,这一份荣光加身的履历几乎是“金光闪闪”的,别说同龄人,即便是省厅这一群五六十岁的老骨头们,也很难再找到一个人有林匪石这个成就的了——或者说“鱼藏”已然是一个不可超越的存在,卧底界的标杆传奇人物,无论对内、对外都是巅峰。
在几年前,曾经有一位前辈把南风跟鱼藏做过比较,这是元凌省两大“王牌”人物,结果是鱼藏或许更胜一筹——因为虽然南风远比鱼藏坚韧勇敢,也从小受专业训练,但是他性格内向阴郁,又太刚烈认真了些,身上有“素质教育”留下的影子,容易“过刚易折”,不如鱼藏那样精于变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