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是这样的,我和师兄讨论过了,比较大的可能性是凶手和海燕食品店有仇,或者与饼干制造商有仇,因为到目前为止,凶手并没有联系任何人,也没有提出任何要求,不像是为了钱财。另外这几个受害人之间也没有什么联系,不像是寻仇。”郝晋阳不停地调整着他的角度,企图从后视镜里找到程斌的眼睛,好不容易找到了,发现程斌的神色还比较满意,他继续道:“但与受害人的家属聊过后,我觉得也不能忽视其他的可能性。”
“说来听听。”程斌转动方向盘,小破车进入了一条狭长的小道,道路两旁摆了不少小摊,车速明显慢了下来。
郝晋阳跟着紧张起来:“这次案件中年龄最大的受害者,奚老伯和王阿婆的家里有个保姆,叫马秀珍。听受害人家属说,马秀珍人品不好,可能是个毒保姆,你知道毒保姆的事情吧?”程斌嗯了一声,于是郝晋阳继续道:“虽然我觉得只是为了早点拿到工资就下毒有点牵强,但有一点确实挺可疑的,她在两位老人中毒的时候正巧不在家,延误了两人的病情,医生询问情况时,她也说不出什么来,可能就是故意的,她想弄死他们。”
俞任杰不禁对他刮目相看:“我以为你最相信的人就是马秀珍,人家哭得多惨啊。”
郝晋阳脸上一红:“我就是吸取了往日的经验教训,师兄。这段日子我天天琢磨,发现了一个规律,每次我最相信的人都成了凶手,所以这次我反其道而行之,要怀疑我所相信的人,那么凶手很可能就是马秀珍!此外我还得出一个经验,千万不能相信女人的眼泪!”
小道的路况本已让程斌烦躁,他从后视镜里瞪了郝晋阳一眼,按着喇叭道:“瞎说一气。”
郝晋阳诚惶诚恐。俞任杰的心情却不错,转过头去夸奖他:“虽然是瞎说,但能比以前多一些思考也算是进步了,推理也有点道理,不错,不错。”
要是这时候郝晋阳蹬鼻子上脸,真以为自己不错就傻了,他聪明地自我贬低:“是我没想仔细,毒保姆要拿工资,直接杀了老人得了,干嘛给这么多人下毒呢。而且毒保姆的案子都这么出名了,大家有了防范之心,就算是真的毒保姆,也不敢再犯了吧。”说完,他不忘再给自己辩护一点:“但是我想吧,万一凶手就是想杀一个人,但他为了脱罪多杀几个,让别人怀疑不到他,也有这种可能,是吧?虽然可能性很小,可能是我想多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心越来越虚,但程斌难得地点了点头:“确实有进步。”这也是俞任杰为何带着他拜访受害者及其家属的原因,查案时即便是小概率事件,也不能就此放过。
郝晋阳有些洋洋得意,但程斌转而夸奖起俞任杰来:“小朋友带得不错啊你,要我叫你俞老师吗?”
俞任杰给了他一个白眼:“你少来,别以为这样就能少还我一毛钱。”
程斌悻悻,转过头去专心开车,嘴里叽叽咕咕的不知说了些什么,俞任杰自动脑补为对他的谩骂,于是不再理他,而是转过头去和徒弟交流:“要说可疑,我们今天见到的人里,还有一个可疑的,你知道是谁么?”
郝晋阳猜了两次就猜中了答案,便是刚失去妻子的徐海波先生了。
“徐先生身上有两点值得怀疑。”俞任杰分析道:“第一,所有的受害人中,他中的毒最轻,没几天就能出院了。但他的老婆中的毒最深,五脏六腑都黑了,根本没法救活。不知道这算是命运的捉弄呢,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他顿了一顿,继续道:“第二,徐先生的逻辑十分清晰,说话颇为理性。作为一名受害者,同时也是失去了妻子的丈夫,他比奚老伯的孩子们与蔡志豪的家长们平静多了。还有,他在毒发的紧急关头能冷静拨打急救电话,自救得当,表现称得上聪明沉着吧,要是把他换成别人,比如你,估计早就见阎王了。”
郝晋阳有些不高兴地皱了皱鼻子,但俞任杰毫不理会:“当然这可能只是他的天性使然,世界上总是有一些人比另一些人遇事更稳重一些,脑子更聪明一些的,比如…”郝晋阳原以为师兄指的是自己,但见他朝程斌的方向瞟了一眼,对他眨了眨眼睛,于是也跟着窃笑起来。俞任杰在程斌发觉气氛不对前转了话头:“像徐先生这么有条理的人,倒是有可能想到用随机杀人来掩盖仇杀的。”
他刚说完这句话,车速就降了下来,程斌正歪着脖子停车:“行了,行了,算你聪明。赶紧准备下车,我们到了。”
海燕进出口食品商店是家小店,开在住宅区错综复杂的小道里,与菜市场只有二百米的距离。店铺的招牌已经褪色,店面破破烂烂的,若不是仔细找,一转眼就会错过。程斌查看着手中的地址,带着他们穿过铺着菜皮的街道,来到这家落魄的小店前。
“我们的案子不比之前的绿茶下毒案好查,店里没有摄像头,整条街道也只有一个探头,但离得太远,拍不清楚,等于没有。”程斌在进店之前关照他们。
店里不止没有监控,连空调都没有。它是老式的开放式铺子,大门是一片金属门帘,对街道敞开,只有头顶上的风扇在以中速转动着,发出呼呼的响声,叶片上沾满了黑色的斑点,很明显今年夏天店主偷懒了,没做清洗。
散装饼干就摆在店门口最醒目的位置,装在木桶中白色的布袋内,没有独立包装,仅用一层塑料纸盖着,两排共八个品种,其中一格是空的,应该就是下了架的那款有毒饼干。因为顶了一个遮阳棚的关系,阳光晒不到店铺里去。一位面色红润的短发阿姨就坐在饼干后头,躲在阴凉处吹着风扇,她的背后有一只稍微干净一些的绿色落地风扇,正对着她不断地摇头。尽管如此,她的手里还是握着一把塑料扇子,时不时地在胸前扇上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