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斐简单说出了自己的疑惑,着重提到了猎杀队的情况。
解坤闻言了然道:“研究所高层已经通过了我的计划,猎杀队并不在我的规划书之中。这说明这是他们自作主张想要通过扼杀‘异常状态’,以维持新世界的平衡。他们惧怕改变带来的不确定性,试图用‘不变’来拖延剧变的到来。但是我认为,异常状态也是迸发希望的一种形式。人类,或者说物种的进化,依托于遗传因子在自我复制过程中的‘小差错’,在环境的筛选下进化为更能适应环境的物种。只有变化才能应对变化,一味地追求稳妥与不变,最终反而会导致系统的崩溃,或者让整个系统进入‘假死’状态。”
“我考虑过研究所私自篡改计划的情况,所以做了一套应对措施。这一套应对系统,由我掌控最终管理权,研究所的其他人没有插手权限。你既然知道这些情况,说明在未来,我的备用计划已经投入使用。”解坤道。
梁斐早就发现,他所经历的世界碎片其实前后风格差异巨大,而根据这些风格上的差异,可以简单将其归类为两套系统。
从格罗斯研究所,狂赌幽灵船,病毒禁区,孤岛,暴风雪山庄……一直到猎杀者大批出现的罗生之城,这些世界碎片可以被放入系统一,而此后经历的所有猎杀游戏,则被归类为系统二。
系统一是解坤设置的备用方案,设置者和管理者只有解坤本人,所以第一套系统中的世界碎片或多或少有各种细节上的信息联动。例如梁斐发现破解病毒禁区的关键密码,其实来自格罗斯研究所。而格罗斯研究所和解坤曾待过的研究所环境如此相似,恐怕也是系统一的世界碎片受到解坤记忆或潜意识影响的原因。
而系统二是研究所对解坤的计划原案进行改造后产生的,他们设置无尽的猎杀游戏,游戏者的聚集地,和明确的终点奖励,以及那个宛如黑白棋盘的狩猎场,恐怕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筛选为研究所补充新鲜血液的新人。
不过梁斐这个“新人”被半路截胡,并未成为新一任的猎杀队成员,反而抵达了世界的“真实”。
当研究所发现新世界竟然存在他们无法掌控的备用系统时,他们立刻意识到这是解坤当初留下的后手,针对解坤的猎杀便开始了。以消除异常原住民维持世界稳定为借口,解坤被列为首要追杀目标。
不过,新世界的基础构架就是解坤亲自构建的,使用道具的被动接受者,又怎么可能真正扼杀道具的创造者呢?
“但是我遇到了一个问题。”解坤道,“完整的方案其实早已提交,研究所也清楚,在人类最后的几周时间内,想要使用其他方式逃离是不可能实现的。只有采取我的策略,才能让人类继续延续。”
“生命最重要的特征是新陈代谢,和自我复制,在这个过程中,遗传信息得到传递。在我的方案中,这两个问题都能够通过运算解决。”
“然而,我的方案存在一个缺陷。”
“你知道‘随机数’的定义吧。物种的进化,最重要的因素之一是‘随机性’,脱氧核糖核酸在自我复制的过程中出现随机性错误,才能不断演化出各种可能性,供‘环境’挑选。如果丧失随机性,新世界最终将变为一潭死水。”
“以目前的技术,算法只能尽可能的模拟随机数,却无法达到真正的随机。”
“承载一个世界的数据量,是无法用任何模拟数据进行支撑的。”
梁斐疑惑道:“可你最后还是成功了?”
“我不知道。”解坤摇摇头,冷静的眼神中头一次露出迷茫的情绪。
……
巨大的信息量让梁斐一时有些混乱。
他还未消化人类已经经历过一轮“改变相对维度”的信息,又一口气知晓了所有世界碎片的真相。
一时间,无数疑问涌上心头,但当他看向面前这个还在生长期的少年时,疑问又化作泡沫向天空消散了。
如果按照最朴素意义上的时间线,不知道多少年之前,人类的命运竟然压在这样稚嫩的肩膀之上吗?
经历过相对维度变化后的时间已经失去意义,但站在维度改变后的角度,解坤又经历了多少漫长的时间,和没有目的的等待呢?
混乱感在少年平静的注视下,渐渐消失了。
梁斐开口道:“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如果你知道我来自未来?
解坤向后靠坐在椅子上,紧绷的神情忽然放松。
他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正该属于少年的表情:“因为我刚才发现,我遇到的问题其实都不存在。”
“什么意思?”梁斐道。
“跃迁到高纬度,低维度干扰高纬度规则的可能性不存在,这一点我们刚才已经论证了。所以不存在时空穿越的可能性,你也并非‘来自未来’。”
“就算我的推论错误,就算你真的来自未来,未来的人想要改变人类毁灭的进程,也不该将你传送到距离死亡倒计时只有一周左右的现在。”
“按照我的性格,最大的可能性是,这里其实是一个模拟我曾经历过的历史的世界碎片。”
“所以,我以为我所面对的问题,早在不可计数的时间之前就已经解决了。”
“而我……如果非要定义的话,应该是一个为你存在的幻影吧。”解坤微笑着看向梁斐,“这里的一切是真实,也是虚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