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莱从床上醒来,是一个傍晚。鹿翎已然在床边守了他几天,此时正撑着额头,坐在床边打瞌睡。
伊莱口渴,勉强动手想去拿水杯,手伸过鹿翎身边,却扯到了身前伤口,不由呼吸重了许多。
鹿翎察觉到动静,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手下意识就抓住了伊莱在她身畔的胳膊。
定睛一看是伊莱,鹿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惊喜道:“你醒啦!”
说着,她制止了伊莱的动作,将他的手放回了被子里,之后探了他的眉头,又转身去给他倒水。
伊莱心底一暖。
像他们这种人,睡觉也常常提着神儿,少有防备这么差的时候——他手动的时候,鹿翎就该察觉到动静的,而鹿翎却等他吃痛出声,才惊醒过来。
要达到这样的程度,除非是连着熬了几天,或者是在一个相对安全的人身边待着。
不管鹿翎是哪一种,都足以让伊莱心中生出些温柔来。
这时,鹿翎已倒了水回来,小心喂给他,又给他擦了唇边的水迹。
伊莱配合着完成了。
喂完水后,鹿翎询问了伊莱的意见,将病床倾斜的角度调整了下,又过去调伊莱身后的枕头。调枕头的时候,却不甚碰到了伊莱的伤。
伊莱闷哼了一声,鹿翎赶忙将动作放轻了些。
“你……这些受伤有些重,怕是要养些日子。”鹿翎将医生的话复述给伊莱,又仔细说了些注意事项,说完却又反应过来,他们这种刀尖舔血的人,是不需要这种叮嘱的。
不过伊莱倒也没说什么,只淡淡应着,没有半分不耐的神色。
鹿翎叹了口气,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
“值吗?”鹿翎突然又开了口。
伊莱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解地看向她。
“受这么重的伤,值吗?”
这问题着实困扰了鹿翎许久,这份儿情,承的着实有些重,让她近几天都有些寝食难安,日日在这儿照看着才好受些。
伊莱失笑,他怎会不明白鹿翎的意思,她这是,不习惯承这个情,怕是难受了几天了吧。
他移开视线,看向了窗外。
“哪里又什么值不值的,我是男人,你是我即将订婚的妻子,护住你是我的责任,值不值得这种事情,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鹿翎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
责任啊……那这情比起感情,还好承受一些。
反正也是理不清的,鹿翎索性不再去纠结这些。
伊莱醒来的消息,很快就报给了查尔斯和鹿然,两个人先后赶了过来。
先是照例套了几句,问候了伊莱身上的伤,紧接着,鹿然就提出了要走。
“国内的势力几乎相当于重新洗牌,现在我不回去啊,我那边还指不定怎么乱套呢!虽然我并不想离开……但国内的那一摊子,我不能不管,我得回去收个尾呀!”
伊莱为他重伤未醒的时候,这话他自然不好意思提,可现在伊莱醒了,他就迫不及待起来。
毕竟现在国内的形势等着呢!
阻碍他鹿然发展的势力,一下子被伊莱解决了个七七八八,那些个势力,现在都还是群龙无首的状态。
不管是彻底击垮,还是趁机收编……
他的影响力都能再扩大个几倍。
耽误一两天,都不知道要耽误多少地盘,多少人,多少生意。
查尔斯哪里不明白他心里所想。
借他儿子的手打击了那些势力,之后去扩充地盘……这老狐狸可真是好算计呢。
还回去收尾,我看啊……回不去最好。
当然这话查尔斯只会自己内心想想,不会说出来。
该套的还得套着,虽然他一点儿也不想让这只老狐狸的势力做大。
查尔斯笑了笑,说道:“那是应当的,家大业大的出来也不放心啊。不过你看,你回国也没办法带个帮手什么的,终归是不怎么安全……伊莱现在还躺在床上,不如等伊莱彻底好了,陪你一起回去?”
“伊莱帮我解决掉他们几个已经是帮我大忙了!接下来的事儿啊,哪还能再劳烦这孩子呢?还是让这孩子好好养病吧。哦,对了,鹿翎,你也留下了陪着伊莱吧。你们……”
鹿然带几分揶揄的看了看她,鹿翎适时低了低头。病房里的气氛变得和乐了起来。
虽然说着不想离开,第二天一早,鹿然却还是迫不及待地坐上了回国的飞机。
并且,刚下飞机,他就带着自己的亲信,去找一个被伊莱暗杀了首领的组织。
这个组织的首领是个狠角色,把持着一个市的生意,丝毫不让别人分杯羹去。之前因为一桩跨省的生意和鹿然杠上,两个组织差点因此交上火。
但这个组织也有一个十分致命的地方——他是原来首领的一言堂。在那个首领被伊莱暗杀了之后,被那首领强行按下来的几股势力,谁也不服气谁,相互较量着。
以至于,等鹿然过去的那天,他们组织内还都是一盘散沙。
不过乱归乱,组织到底还没有散,鹿然带人闯到他们大本营的时候,看到的也还是一致对外的场景。
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人从中间站了出来:“稀啊,您今日过来,是给我们当家的吊唁来的?”说着,不等鹿然回答,他又自顾自说了下去:“你要来吊唁,那也是一份心意啊!您里面请里面请。”
鹿然笑笑,没接话,只问道:“你便是这儿能管事儿的人?”
他身后的人瞬间出现了一阵骚动,很明显,这组织内部并没有统一真正的领头人。
不过到底当着外人的面,很快便有几个人出来制止了那些乱说话的。
那中年人当时脸色便有些难看,鹿然只当没看见这出闹剧,只冲他行了个礼。
“那这么说你就应当是这儿新的当家的人了。我们两个组织虽然摩擦甚多,但我也敬你。”
那中年人身后又是一阵骚动,不过这次平息得更快了些。
鹿然只当依旧没听到,他挥手示意自己身后的人退下,独自往灵堂里进:“既然我今儿个来了,也就少不得给你们过去当家的,上柱香了。”
既然示意自己身后人退下,那应该就是没有恶意了,至少是没有明着的恶意。
那中年人点点头,一边招呼人安顿鹿然带来的人,一边说道:“来者是,若是真正想要吊唁而不是砸场子的,那自是欢迎的。”说着,他又招呼人摆茶。
鹿然没接话,上前去上了炷香,转身接了茶,说道:“来都来了,我们明人不说暗话吧。你们当家的生前和我们多有冲突,而这冲突呢,都出在这个市的生意上……”
“我们老当家的尸骨未寒,您就在他灵堂上跟我们谈这事儿,不好吧?”那中年人打断了鹿然的话。
“你要是觉得不能谈,那我们可以换个人谈。”
鹿然也不恼,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生意的事儿,自然只有当家人能拍板子。鹿然说要换个人谈,意思自然就是不承认他这个当家人的地位。
那中年人品了口茶,冷笑了一声。
“是,我知道您厉害,就是我们当家的生前,也都对你多有感慨……但是,鹿然你可看好了,你现在是在我的地盘上!”
“那首先得看有没有人承认这是你的地盘了。”
鹿然笑着拍了拍手。
门外,有个瘦高个儿的中年人应声站了出来,走进了灵堂。
这瘦高个儿,叫高程的,也是那原首领死死按住的势力之一。不过在这个组织的几股势力里,他的实力顶多只算得上居中。
那中年人见他进来,顿时脸色一变,喝道:“高程,当家的和外边人谈话,哪有你进来的份儿!”说着,他便打手势让自己亲信上前将高程拽出去。
但是这句话说出去有半分钟,灵堂内愣是没有半个人再进来。
很明显,他的亲信是已经被人制住了的。
以高程的势力,当然是不足以制住他的人,也就是说,变数出在鹿然身上。
多半是高程的人想办法带鹿然的人进来,又制住了他的……
“呵……好手段啊!”
中年人回过味儿来,恨恨看向鹿然,大声喝到:“在我们组织内策反一个傀儡出来,然后等着我们内讧,好扶持他上位?”
紧接着,他又回头对高程喊:“高程,你傻啊!你是坐不稳这个位置的,到头来只能成为他的傀儡,任他摆布,你这样过着有什么意思?”
高程低眉敛目,安安静静的站在鹿然身边。
鹿然抬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是啊,他坐不稳这个位置,所以我选了他其他的位置。比如,我的组织的位置。”
中年人踉跄了两步,往鹿然身边跌了过去,一边还大声喊着:“当家的,我对不起你,没看好……”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离鹿然不到一米的时候,他不知从身上哪里抽出了把枪来,枪口直指着鹿然。
眼见子弹上膛,就要开枪,高程动了。
高程势力没他大可不代表功夫没他好。他一个扫腿过去,让本就在装不平衡的中年人彻底失了平衡。枪声响了,但可惜,子弹却是往上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