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跪，跪的是对将军的不敬！”
    千叶野吉愧疚道：“以前我听信小人言，觉得将军狂妄自大，目中无千叶氏族，而且无信无义，不忠不孝，所以背后称将军为“两姓家奴”。如今我才知道将军不仅才能卓越且对千叶氏族忠诚有加，故而今日这一跪，请求将军原谅！”
    岛津庶男端起一杯酒，正色道：“大公子辱我一事，我也有所耳闻，要说心里没想法那是骗人的，我对千叶氏族忠心耿耿，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亦或是将来，其中缘由我不便与大公子说，还请大公子勿怪。
    大公子要相信，既然名主放心地让我镇守本山城，说明他对我的信任，大公子即便不信任我，也该信任名主才是。
    我今日喝了这杯酒，承了大公子这一跪，原谅大公子往日的不敬。”
    岛津庶男仰头喝下，然后放下酒杯上前扶千叶野吉起来。
    出乎他意料的是，千叶野吉起身后再次跪了下去，道：“这第二跪，跪的是占夺本山城之仇！
    当日我领兵前往本山城，并将将军家眷赶出城去，如此行径让人心寒，我自觉对不住将军，所以这第二跪，请将军原谅我占夺本山城之仇。”
    岛津庶男认真地看着千叶野吉，感慨万分，只觉得在这一刻心里的委屈和怨气全部化为乌有。他到现在还没有提起本山城一事，不代表他不重视本山城，不在意千叶野吉的侮辱，相反，他对本山城十分看重，对千叶野吉将家眷赶出本山城一事也一直耿耿于怀。
    但是随着千叶野吉这一跪，所有的过结全部烟消云散，对于这位大公子的成长，他心里也是欢喜不已，千叶氏族终究是后继有人了。
    岛津庶男重新坐下去，又将自己倒了杯酒，端起酒杯道：“我确实对大公子占夺本山城一事耿耿于怀，我在本山城经营了多年，将所有氏族镇压地服服帖帖，无论做什么事都顺畅无比，所以不瞒大公子说，你占夺了本山城，我确实心里不痛快。
    然而今日我承了大公子这第二跪，当日大公子占夺本山城之仇就此罢了，日后大公子继承大名，我岛津庶男为你镇守本山，除非我死，否则本山不丢！
    当然，若是大公子如今对本山城有意，我也心甘情愿让出本山城，绝无半点怨言。”
    千叶野吉听了岛津庶男的话低着头，身躯微微颤抖，心里无比痛苦，他咬紧牙关，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再多想。他听得出来，岛津庶男这番话说得真心实意，发自肺腑，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更加痛苦。
    岛津庶男喝下酒，然后起身去将千叶野吉扶起来，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千叶野吉竟然又跪了下去，他始料未及，站在原地皱起眉头。
    “大公子难道还有对不起我的地方？”
    千叶野吉抬起头，红着眼睛道：“之前的两跪，我与将军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两不相欠。然而千叶野吉年轻气盛，日后难免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还请将军一定要原谅我……”
    岛津庶男闻言大笑道：“日后的事谁能说的清楚，既然大公子有这份心，日后即便大公子对不起我，我也不会怪罪大公子。
    从今日大公子这三跪中我已经看明白了，大公子胸怀宽广，想必日后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大公子快起来……”
    岛津庶男笑着脸，上前弯下身扶千叶野吉，却忽然瞪大了眼睛，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后退两步，做到椅子上，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捂住胸口，涩声道：“为什么？”
    千叶野吉抬起头泪流满面，嘴里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岛津庶男厉声道：“你为什么要杀我？我岛津庶男未曾对不起你千叶野吉，也未曾对不起千叶氏族！”
    “我只是想好好活着……”
    千叶野吉抹了一把眼泪，道：“我葬送了千叶氏族五千甲士，只有我一个人活着回来，我已经对不起千叶氏族了。有人告诉我说只有杀了你我才能好好活下去，所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求你去死好不好……”
    岛津庶男拔出插在胸口的匕首，扔到地上，凄厉道：“你即便做错了，跟我说一声就好，我无论如何也会帮你，哪怕是将过错全部揽到我自己身上也可以，因为……因为我是你的亲叔父啊！”
    千叶野吉惊恐道：“你怎么会是我叔父，怎么会是我叔父……是了，这就是爷爷信任你的原因对不对，这就是你你麾下也拥有一千甲士的原因对不对？”
    岛津庶男虚弱道：“我随母姓岛津…是你爷爷的私生子，当年你爷爷在我还年幼时就将我送到丰臣英一身边，骗他说我是孤儿，随后丰臣英一收我为义子，让我在军中历练……当年正是在我的帮助下你爷爷才能控制丰臣氏族大半的武士……
    谁都有犯错的时候，野吉，叔父原谅你了，等我伤好了以后，叔父替你将那伙可恶的贼人杀光好不好……你赶紧去找医者，快去……”
    千叶野吉双眼通红，不停地摇头道：“来不及了，匕首上有剧毒，您又喝了酒，剧毒扩散地更快……而且，现在大概他们已经进城了……”
    岛津庶男闻言惊骇欲绝，他挣扎着起身往门外走，但是还没走到门口就瘫倒在地，他感觉自己越来越虚弱，却还是慢慢往门口爬去，地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等他终于爬到了门口时，再没有半分力气了。
    他感觉眼前越来越黑，慢慢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全身麻痹，他想喊人，却发现根本发不出声音来，最后他吐出一口黑血，再也没了动静。
    千叶野吉蹲在地上，看着岛津庶男的尸体，如同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嘴里不停地自言自语：“你说你已经原谅我了对不对……”
    不知过了多久，千叶野吉擦干眼泪，起身将岛津庶男的尸体抱上床，盖好被子，然后将他的眼睛合上，走到门口看到那条猩红的血痕，呆立了很久。
    随后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打开房门走了出去，然后又将房门关好，走到院子门口，对着两个守卫的武士平静道：“将军醉酒了，正在歇息，你们不要进去打扰！”
    两名守卫相互对视一眼，齐声道：“是，公子！”
    千叶野吉走出城主府，走在街道上，看着天上的繁星，耳边似乎听到了金戈铁马之音，突然一股痛彻心扉的感觉袭来，几乎令他瘫倒在地……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大明卿士》，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