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再害羞,丑媳妇还是得见公婆的呀!”
“谁丑了?”
“我丑我丑。”夜生即刻宣告投降,随即动作轻柔地用手指揉捏着她脸颊上的软肉,“可是你也知道,他们人都很好的。大伙只是许久没见,想热闹聚一聚罢了。他们不会有别的意思,更不会难为我们,你就别担心了,好不好?”
“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我还是不知道,自己究竟该穿什么衣服去。”
夜生一气呵成地站起身来,顺势将小玫瑰打横抱起,三步并两步,一同走到了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柜前。这是她的衣柜,但在最右侧的边角,已经有一摞放自己衣服的位置了。
望着这一幕,夜生开心地将怀抱收得更紧了些。
“你觉得那件蓝色的外套好不好?”
“哪件蓝的?”
“就是袖口缀着一串小白花的那个,我记得上次你在办年货的时候穿过,清清爽爽的,就像蓝天白云,特别好看。”
梅婧本觉得这件衣服没什么特别的,可此刻夜生都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她也只好顺理成章地接受了。
不就是吃顿饭吗,又不是去比赛,她的确有些紧张地过了头……这社交恐惧的习惯,有机会还是要好好改掉才是。
可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当夜生牵着她的手一同踏入那间熟悉的店铺时,喜笑盈盈的庄叔庄婶很快令她打消掉了所顾虑的陌生感。
一身翠绿色花袄子的庄婶,更是一上来便给她塞了个崭新的红纸包。
“新年快乐,小婧婧。上回夜生带你来过后,我们就猜今后准还能再见到你。这是叔和婶的一点心意,讨个喜气,可不许和我们推辞啊!”
梅婧捧着红包,顿时红了脸,下意识地就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夜生。
“拿下吧。”夜生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发顶,“这是大家都喜欢你的意思呢!”
“那就谢谢庄叔庄婶……”
庄叔也是个直接的性子。此刻见他们带了礼来,也不来那些虚的,乐呵呵地便接过了过去,一件件儿的拎入了铺子里。
“都快进来吧,”庄叔的嗓门洪亮,“外头多凉,里面暖气都开好了呢!”
“是呢,”庄婶笑容爽利地应和着,“今天准备的都是你们上次来喜欢吃的菜,口味准不会出错的!”
梅婧心下动容。
庄叔庄婶的自来熟与热心肠,很快地消弭了她心底一直以来存着的隐忧局促。
他们真的是很好的人,也的确有将夜生当孩子看的意味。
她忽然想起,自己曾听夜生提起过,庄婶因为年轻时的一场意外而无法生育。在当时老一辈传宗接代大过天的思想观念里,庄叔并没有放弃对她的爱意与责任,宁可日日顶着着亲戚朋友间意有所指的质疑与嘲笑,也没有生过一丝一毫要与她分开的念头,反而事事顺着她,比旁人更加地尊敬爱护她。
光凭这一点,梅婧心底便对庄叔存着满满当当的敬重。
墙上的小彩电正在转播着除夕那天的春节联欢晚会。梅婧平日里并不爱看这些文娱节目,但今日时不时地望两眼,倒也觉得挺有意思。夜生对这些更是买账,看到有趣的小品时还会忍不住地捧腹大笑。
庄婶跑去厨房里端糖水,庄叔则有些微醺,一杯接着一杯,捧着自己的小酒瓶和个宝似的。
“小婧,酒还来一些吗?”
“不了庄叔,真喝不了了,再喝可就要晕了……”
“行,”庄叔笑得爽朗,“小婧,那你来猜猜,我从前和夜生怎么认识的?”
梅婧灿然一笑,“不是看到招工应聘什么来的吗?”
夜生的目光从电视中落了回来,继而笑着朝她摇了摇头。
“别人是,可他倒真不是。”庄叔边说边眯着小酒,神色惬意而快活,连带着将眼睛也舒舒服服地眯了起来,继续娓娓道来,“那一年我老母亲在医院做手术,我正从银行取了钱骑车过去。可我这马大哈,就连钱从外套口袋里掉出来了都不知道,只一门心思地想往医院里快些骑。所幸被夜生在路边恰好看着了,追了我好久才气喘吁吁地把钱还了过来。”
走近了的庄婶点点头,颇有感触地补充道,“是啊,那时候正是大夏天呢,天多热啊,人走出门都要被太阳烤化了,可这实心眼的孩子硬是追了半里上下坡路将钱还了回来,可太惹人心疼了!”
这样的事,不仅那时的他们心疼。即使隔了这么长时间,梅婧听了也很心疼,于是她在桌下悄悄地牵住了夜生的手,用手指摩挲着他的手背。
“你做的好好呀……”
“大概是为了遇上你,总是要多做些好事积积福。”
梅婧这一次没再笑话他肉麻,反而赞许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背。
庄叔又替自己满上了一杯白酒,双颊酡红,神态却格外惬意道,“做生意这么些年,吃完火锅溜走不付账的碰上过,像他那种做了好事还什么都不要的真是头一回碰上……说轻一点那是拾金不昧,说重一点,那当时可是救了我老母亲的命呢!”
庄嫂笑着将刚出锅的酒酿红糖蛋花羹推到了众人的眼前。
“所以啊,老庄这不是请人喝瓶汽水的功夫,就把人给骗到我们店里来了嘛!”
夜生神色真挚,“能遇上你们,也是我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