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婧不傻。
这些她都是明白的。
所以将心比心,既然她已对这个家极尽所有,又凭什么要事事都顺着他们的意愿?
在贾惠惠的强烈建议下,小年夜那晚,梅婧带着夜生与她一同吃了顿饭。
却不想平日里古灵精怪的惠惠,今日的表情十分严肃,粉粉的嘴唇一本正经地抿着,颇有一种丈母娘审视准女婿的架势。
梅婧望着只觉得可爱,伸手就想捏捏她粉嫩嫩的脸,却又不好意思戳破她难得一见的正经架子。
“惠惠,郝老师怎么没过来?”
“哦,”惠惠垂眸用开水烫着餐具,似是不以为意道,“他学校里临时有点事要忙,这次赶不上了。”
梅婧笑容一滞,心里实在没想明白中学里都放假了,一个体育老师又有什么可忙的。难道是因为她事先知会了夜生的职业,所以那位素来好面子的编制内工作者,觉得坐在一个饭桌上用餐为难了吗?
无论如何,她当然希望这一切只是源于自己的小肚鸡肠。
此刻的夜生却在桌下悄悄地捏了捏她的手,“婧婧,那就等郝老师下次有时间,我们再请他吃顿饭吧?”
“都好,听你的。”梅婧回望着他笑了笑,继而将目光投向一脸探寻的惠惠,“也听惠惠的。”
在专属于这对小姐妹你知我知的眼神交流中,惠惠终于率先败下阵来,噗嗤一声地笑了出来。
“得了吧,见他还不如见我,他那个人一板一眼的,没趣极了!”
“知道知道,整个渝中半岛,就属你最最有趣。”梅婧边说边接过了惠惠手中半满着的瓷碗,将飘着纤维星子的开水倒在了自己脚边的垃圾桶里。
“婧婧,你这到底是在夸我,还是损我呀?”
“当然是夸你。”
梅婧总算如愿地捏到了惠惠软乎乎的脸蛋。
只是连她自己都不曾留意,在抬手的动作间,衣领随之微动,恰好敞露出了隽雅锁骨下的点点红痕。
惠惠瞳孔一缩,忙不迭地将不太友善的目光投向夜生。
“我有话要和你说。”
夜生客气地笑着,“你说。”
“婧婧是我在这座城市里最好的朋友,你要是欺负了她,或是惹她伤心,我可是会跑去你单位门口挂横幅声讨的!”
夜生始料不及,差一些被惠惠的仗义执言惹得发笑。可转念又发自内心地觉得,小玫瑰能交到这样义气的朋友,真是件不可多得的好事。
“惠惠,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她的。”
“能不能放心可要看你说话算不算数了,你记着,我这双眼睛生得可尖了呢!”
话正落音,花白着头发的阿婆便将香气四溢的水煮鱼端了上来。大瓷盆中缤纷满目的尖头辣椒红亮养眼,草鱼的肉片也是又肥又嫩,寒冷的冬日里见着这样的菜,令人怎么看都觉着食欲大开。
这间靠近宋庆龄故居的不起眼小食铺,本就是惠惠发掘后极力推荐的。
用她的话来说,若是嘉陵江边络绎不绝的游客都尝到了这一口,那岸边的一排排花枝招展的小酒楼都可以统统倒闭了。
恰如此刻,自从大份的水煮鱼被端上餐桌后,惠惠的眼神便止不住地往肥美的鱼肉上瞟,就连刚才拿出来教训夜生的气势,也被无形地消弭在了热气腾腾的红油汤里。
“好了好了,”梅婧将盛好的米饭递到二人面前,“别大眼瞪小眼的了,和两个小朋友似的。菜都上了,快趁热吃吧。”
惠惠点点头,夹起鱼片便大快朵颐,却仍不忘在吞咽的间隙间,对着夜生念念有词道,“对了,你是知道的吧?我们婧婧生的这么漂亮,喜欢她的人可多了呢!你若是不好好惜福,替补的人立马从朝天门排到较场口!”
这份威胁并不令夜生生气。
咽下口中的豆奶后,他反而顺顺当当地将话接了下去。
“我不仅知道,我还见过。据说是你们老板的侄子,对不对?”
“啊?”这回轮到惠惠大吃一惊,“婧婧,你怎么还带文恺弟弟和他见过啊?”
梅婧叹了好大一口气,“我哪里会这么无聊?不过就是不凑巧碰上的。”
“哦,那还正常些。不过前些日子听一芳说,文恺弟弟原本考上了首都那边政法大学的研究生,可也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又决定不去了,说是不想读书了,想要直接留下来工作。于是好端端的机会就这么浪费了,可把亚苹姐这些家里的长辈给气得不行呢!”
梅婧心头一颤,险些没握稳手中的筷子。
她反复思索,确认着那一日在重云巷中,自己虽然情绪反常,但也算是将话说了个清楚明白。她向他坦诚道自己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也说了希望他日后好好深造,别再将不必要的心思浪费在自己身上……
她应当没有说错啊!
何况他是人人赞誉的高材生,他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更不该没将这些话理解得清楚明白!
夜生替她扶正了筷子,微带醋意道,“怎么了,听完后悔了?”
梅婧瞧着他紧张兮兮的模样,心内顿时愁云消散,反而歪着脑袋逗弄着他道,“是啊,你都猜到了还问啊?”
“哦,那他的学校学校在哪?要不要我替你帮人家找来,这顿饭换你们三个继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