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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的夜生正置身于露台外,检查着墙面背后的楼房外立面。
    而梅婧却蹙着眉,先他一步开口道,“张口就五百,您这不是讹人吗?”
    “哟,成了一家人之后就是不一样……从前还挺娇怯的一个小姑娘,现在说着帮衬话都脸不红心不跳了?”
    “修个五六平的墙面能要多少钱?我是就事论事,没有偏私。”
    梅婧的神色很是坦荡。
    尽管夜生每个月有奖金提成,收入比她要高,但对住在重云巷中的每个人来说,五百块钱都不会是个轻而易举小数目。何况大家的钱都不是大风能刮来的,遇到了不合理的诉求,也没什么不好意思提出质疑的道理。
    “这里是我住的房子,”瞪圆了眼的于小莺将音调顿时拔高,“自然该由我说的算!”
    梅婧叹了口气,随即不再掩藏着眉眼中的轻视。
    “真是不讲道理。”
    “我不讲道理?那你不是也听不进道理?之前我和你说过多少次和男人要保持距离,交往更要讲究有度。你倒本事大,公共场合都敢和男人又亲又抱了!”
    想到刚才的亲密状貌都被楼上的于小莺尽收眼底,梅婧脸上的神色多少有些不大自然。她下意识地垂眸望向脚尖,只见舞鞋浸透了脚下的水泥地,晕出了两团深色的水渍。
    “……我不想活给别人看,我想活给我自己。”
    “拉倒吧,”于小莺看不清她的神色,出口便嗤笑道,“我劝你到时候别一不小心搞大肚子,哭都没地方给你哭!”
    从露台回来的夜生恰好听到了后半句。
    他顿时沉下脸道,“于老师,你别把气出到梅婧身上,这件事和她没关系。我们也没有像你说的那样——”
    “和我演个什么劲儿呢……”于小莺皱着眉挥挥手,似是不耐烦地打断道,“我这年纪要是还能被人三言两语糊弄了,那几十年岂不是白活了?你们俩搞上多久我心里还能没数?四月份在天台上晒被子的时候,我就看到她一大清早从你房间走出来了!”
    头顶开着三叶吊扇,而她身上却是湿的,此刻正被凉风吹得全身微微发冷。被人误会的滋味分明不好受,但梅婧却懒得再去辩驳,索性直言直语道,“所以呢,就因为我喜欢他,他喜欢我,我们就活该被你指着鼻子数落了吗?”
    夜生微蹙着眉,将已然面色不悦的梅婧挡在身后。
    工作令他每天都会遇见各种形形色色的人,他自然见识过不少将自身经历喻为风暴视作唯一,并将自身经验视作金科玉律,试图凭此将下一代吹得东摇西晃的社会中人。
    毫无疑问,于小莺就属于这样的角色。
    甚至还自以为她对待男人的方式,可以被奉行为所有女人的美德。
    “从前倒没发现,这羔羊皮子下睡着的竟是头小狼崽呢……得了,懒得再和你们磨嘴皮子,直接说吧,钱呢?到底赔不赔!”
    夜生敛着脾气不卑不亢道,“我刚才检查过了,是天台的公共下水管折了,这才漏到了你家厨房。”
    “怎么可能?”于小莺惊诧地竖起手指,直指他的鼻尖道,“你别瞎说!”
    “你要是不信,等明天天亮了,可以自己去仔细看看。”
    从搬来至今,夜生向来待人和气,见面时也会主动礼貌地与人点头招呼。在于小莺印象中,他似乎从未这样沉下脸来与人说话,这令本想捡只软柿子来捏的她不禁有些怔住了。
    “顶上就你一个人住,我不找你找谁?”
    “所以就不分是非曲直,认定是我?”
    于小莺的脸色有些挂不住了,眼角的皱纹仿佛都在气得发颤。
    “郑夜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事原不该由我负责,但我明天可以来帮你修好。但这有个前提,那就是今后请你别再对我们指手画脚……”夜生稍作停顿,回身想要去探梅婧的手,却不想柔软的手很快便覆上来,毫无犹疑地与他十指相扣,“我们只是你的街坊四邻,平日里喊你一句于老师,是出于对教师职业的尊重,而非有义务要对你言听计从的小学生。这一点,还望你心中有个数。”
    于小莺一时被眼前人的陌生态度唬住了神。
    而此刻立于夜生身后的梅婧,更是无法想象此刻蕴于他眼眸中的沉静与冷寂。
    “行,那就按你说的,明天先来修好。”回过神的于小莺脸色变得更难看,眼底更蕴上一层显然的晦暗,“好了,快出去出去,我要睡觉了,别再打搅我休息!”
    于是被气势汹汹喊上门的二人,又被气势汹汹地轰走。
    过道上的廊灯还是一如既往的昏暗,拐角处也依旧堆积着于小莺存放的大量废品,空气的味道弥漫着纸板受潮的沉闷霉味,可两个被扫地而出的人却心下舒朗地相视一笑。
    一直以来,梅婧都担忧着被于小莺发现后的闲言碎语。
    而此刻她却觉得一身轻松,被发现就发现了吧,只要自己和夜生是快乐的,于小莺背地里爱怎么嘀咕便怎么嘀咕。
    虽然夜里有些受了凉,但喝完生姜水睡去的梅婧,这一夜睡得极好。
    第二日,夜生早起去买了工具和材料,凭借着从小到大的房屋修补经验,在正午前如约地替于小莺修好了漏水的管道与开了缝的外墙。
    夜生刚搬来的时候,因为生得好看,在听闻他工作场所的第一时间,于小莺还以为他是夜场里陪笑的男公关……而在此刻的青天白日下,她却不得不推着老花镜,心内喟叹于他装潢手艺的精细娴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