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没有,但现在闻了香味,倒是有一些。”
“那你要不要尝一份羊肉汤粉,那是丁姐的招牌。”
其实胡文恺并不饿,但却有些不舍于道别。
从而梅婧的提议仿佛给了他一个无形的台阶,他当即便顺势道,“好啊。既然你都夸了,那我便更想尝尝了……”
梅婧莞尔一笑,且下意识觉得能请他吃碗面也不错,就当做为感谢,也就没那么多亏欠了。
这个点的食客并不多,唯剩下的两桌也已经吃光了盘,正在划拳喝酒。坐在吧台桌上敲着计算器的丁桂,抬眼望见二人,神色中很快挂上了毫不遮掩的惊喜。
“婧婧,今天还带了朋友来?”
“嗯。”
望着亲切的笑容,梅婧的眼神也在片刻间柔软下来。
“好精神的小伙子啊……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朋友,怎么都没听你提起过啊?”
“就是我老板的侄子,顺路送我过来的。”
“哎哟,顺路呢,那你们想吃点什么?”
“我们刚刚在外面吃过了。眼下我是吃不下了,就麻烦你就给他来碗羊肉粉吧,记在我的账上就好。”
“已经在外面一起吃过饭了?有进步啊婧婧……”丁桂眨了眨眼,笑意渐浓道,“好了好了,其余的姐回头再细细问你,你先过去陪朋友聊天吧。”
梅婧愣了愣,却不知一时该如何解释。
而一旁的丁桂已经熟练地将粉丢入了锅中,随即麻利地往大碗中撒着各式佐料。
铁锅下的煤炉烧得正旺,赤橘色的火星与升腾而起的白雾皆成了深巷夜晚中的一抹亮色。
丁桂的手艺没意外地获得了胡文恺的好评。
只是没想到那一大碗飘香的羊肉汤粉,竟被吃过晚饭的他吃得干干净净,就连汤也喝得一点不剩。
梅婧本就挺喜欢看人吃东西。何况胡文恺动作文雅,吃东西也好看。眼见碗都见了底,她忍不住打趣道,“这么喜欢吃,要不要再来一碗?”
“不了,吃多了我怕败胃口。”胡文恺仰起脸,眸光灿烂地坦诚道,“我还想留个念想,下回再来呢。”
一碗粉的功夫,店内又散了一桌。
此刻的丁桂愈发清闲,正双手端着竹制毛线针坐在他们隔壁,一针一线地熟稔绕弄着。
梅婧不知该如何接胡文恺的话,索性将头转向了丁桂。
“丁姐,你是在做什么呢?”
“打毛衣后片呢……”丁桂笑着将毛衣针举高展示道,“你瞧瞧,这花案好看不?”
尽管看不太明白,但梅婧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倒是胡文恺神态自然地接过了话茬,“已经织得很好了。我奶奶之前也给我织过,手艺倒是没有这位老板娘精巧。”
梅婧随即望向了他那件深灰色的高领毛衣。
“这也是她织的吗?”
“不是。她现在不给我织了,她的手上功夫,现在全留在她的小京巴狗身上了。我奶奶家的那条小京巴,都快有一抽屉的小衣服了……”
丁桂笑得前仰后合,“看来做你奶奶的小狗,倒真有福气。”
梅婧也觉得好笑,却也觉得有点伤心。
她妈妈走的早,外公外婆随后也很快离去。奶奶家最是重男轻女,自从小松出世后,老一辈的关注点便全部倾注在他的身上。从小到大,从没有有人给她织过一件只属于她的毛衣,就算曾经靠着自己的努力被选拔到了北京,她除了练功服之外,穿的也一直是堂表姐们余下的旧衣服。
丁桂还在兴致盎然地与胡文恺聊些什么,可她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显然已有些进入不了他们的语境了。
“丁姐,你白日里喊我下班来是怎么了?是家里有什么东西要修吗?”
临近桌嘈杂的欢闹声仿佛被消了音。
意外却熟悉的音调令梅婧缓缓地转过头去。
那是夜生。
刚刚下了白班的夜生披着一件黑色的长棉袄,棉袄下是打着领结的成套西装,他的头发梳得很整齐,似乎是打了发蜡,此刻更衬得五官格外锐利,疏冷而清俊。
梅婧从没见过他这个模样,一瞬间打量得都有些分了神。
夜生这么穿真好看。
好看到不该像是蜗居在这种陋巷的人,好看到像是和胡文恺一样,应该将年轻的汗水挥洒于辉光的社会,并拥有着无限可能的明媚人生。
“哎呀,和婧婧的朋友聊的开心,差点都忘了这回事……夜生,你稍等等,我去房里取个东西。”
丁桂快步地迈入了内间。
夜生也自然而然地注意到了坐在梅婧对面的胡文恺。
胡文恺的五官英挺出众,身上又有着雍雅的书卷气。夜生在工作时难免要看人下碟,推荐酒水,从而他不难看出眼前这男人的这身行头虽然低调,但却都是价值不菲的洋牌子。
这样的男人在小玫瑰身侧,倒真是连珠合璧,没什么能挑出刺的地方。
夜生一时如鲠在喉,不知该说什么,索性直接闭嘴,将目光散漫地投向别处。
丁桂很快便捧着个绿色的袋子推门而出道,“……我这儿有件毛衣,原是给我男朋友织的。因着没掌握好尺寸,有些织小了,我想着你身材瘦一些,穿上说不定正正好。”
崭新的米白色毛衣在店内的光线下莹莹发亮,那是很好的羊毛丝线,好到仿佛与丁桂身后挂着霉斑的墙壁有些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