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算是彻底调了头,随即夜生浅笑道,“你能这么想倒是不错。”
“嗐!左右不就这么一个妹妹,不顺着还能怎么办?万一回头一告状,我爹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准得不分由说地揍我一顿先!”
梅婧拿汤匙拌着碗里的冰粉,一时为自己心底萌发出的羡慕感到茫然。
要是她也能像明纱一样,有着贴心的哥哥与知冷知热的父母,她的人生会不会比现在要轻松一些?或许她可以再不用每日如机械般重复着三点一线的生活,不用再存钱补贴家用,可以看到喜欢的物件儿就可以大大方方地买,遇见心仪的人也可以毫不羞赧地表达着喜欢……
人总是会在对比中变得贪心。
夜生也能感觉出来她的这份低落。
直到结束了晚餐,直到他们一路压着马路走回家,梅婧的神色都有着难能遮掩的黯然。他默认为这一切都源于明纱带来的那场闹剧,却不知梅婧在上周又接到了家里的电话,李阿姨以弟弟学习繁重想要多补些营养为由,希望她每个月再多汇回家一百块钱。
快走到了巷口时,夜生才有些歉疚地开口道,“今天晚上,让你不开心了?”
“没有,是我自己慢热怕生,也不太会接话,这才没能完全融入你们的聊天。”
“明纱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梅婧扬起脸,一时费解道,“她的哪句话?”
踏入巷中,灯光由亮转暗。夜生望着她那宛如划开黑夜的澄亮眸光,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多心。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随之将话题岔开道,“其实我工作的地方,并没有外面说的那么乱……我的同事们挺好的,老板也是。大家都是出门谋生,赚个钱罢了,也没在做外人想的那种违法乱纪的事……”
“我知道的。”
见她答得飞快,仿佛不假思索,夜生一时反有些讶异。
“……你知道?”
“对。”梅婧点了点头,继续轻声道,“我相信你肯定不会去做那种事情。”
这句不算夸奖的夸奖,令夜生陷于黑暗中的笑容都泛起了十足的喜悦。
此刻他已经望见了不远处那幢布满爬山虎的青砖老楼,他明白,共处了大半日的他们即将道别。秋风清冷,巷子内临街的人家都已关门闭户,门庭冷清,可就在这样的安静瞬间,他却忽而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小玫瑰……你说的那种事,究竟是哪种事啊?”
梅婧未语面先红。
只见她眉心微蹙,两腮莹润泛粉,顾盼间更是分外清丽可人。
“就是我隔壁于老师曾经说的那种事。”
“是不是陪喝、陪唱、陪跳,还有陪——”
梅婧怕听到不该听的,连忙打断了他的话语,“你既然没有,就别再往下说了!”
“我确实没有。其实我的工作很简单,就是去包房给客人送送酒水而已。”
“那很好啊……其实我的工作也差不多,就是教小朋友跳跳舞,是不是也很简单?”
二人相视一笑,总算是将今夜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阴霾一扫而空。
拾阶而上,梅婧那扇深褐色的房门已经近在眼前。可走到楼梯口的夜生忽然停驻了脚步,鼓起勇气,回眸认真地望向了身后的人。
“小玫瑰,今后你要是遇上什么事,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梅婧没来由地想到了明峰明纱的兄妹之谊。
她心中微微动容,继而郑重声道,“我希望自己可以不再麻烦你,甚至可以在你需要时为你做些什么,也当是还你人情。”
“你不欠我什么,我只是喜欢你来找我。”
“为什么呀?”
梅婧徐徐莞尔,神色清明透亮,笑容更是瑰丽得犹如夜昙绽放,一时令人无法移开丝毫目光。在这个关卡下,夜生紧张地做了个吞咽,正想听从明峰的鼓励勇敢开口,却不想斜前方的大门吱呀一响,继而出现了于小莺那张永远不挂着好脸色的怨妇脸。
或许于小莺也不能被称之为怨妇,毕竟她年近六十,却终身未嫁,是近一片赫赫有名的老处女一个。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知检点!”
于小莺语调上扬,嗓音却是低哑的。
然而在梅婧入住的这半年来,她们从未有过矛盾,所以在一瞬间,她甚至以为是自己听岔了。
“您说什么?”
“这大晚上的,你俩是在楼道里处对象呢?还是讨论今晚去谁屋歇着呢?”
夜生反应快,在听出话中锋芒带刺后,他连忙半挡在了面皮薄的梅婧身前,客气声道,“于老师你误会了,我们就是顺路遇上的。”
“哼,我当了一辈子人民教师,眼神好使的很,你当我这么好糊弄呢?我在阳台晒衣服的时候就瞧见了,你俩分明是亲亲热热地一路走回来的!”
梅婧拂开了夜生挡在他身前的臂膀,面色略有不快道,“就算我们走在一起,又有什么问题吗?”
“你看看你,还对男人上起手来了……你说你一个好端端的小姑娘,样貌周正,性格也算和顺,之前丁桂还让我在学校里帮你留意留意,找个好小伙处对象呢,可你呢,竟然和个夜场里卖笑的小伙子出双入对,你说说你这样,今后哪个正经小伙敢找你回家当媳妇?”
“那是丁姐好心,但我自己并没有想找。而且,就算您是老师,可每个人的生活也不是都该按照您的教导来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