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谣看着手里的崭新相机,三四千块的价格,普通的配置,算不上高级,甚至在同学间也算是低档的。
但好歹是属于自己的相机,有着比手机更高的像素和更好的对焦功能。
姜谣坐在长椅上随意把玩着,熟悉着上面的参数,与课本上面那些生涩艰难的词汇一一对应。阳光透过树荫照亮她的侧颜,越发衬得少女雪肤花貌,惹人怜惜。
姜谣想起自己向姜鸿诣要到相机的艰难过程,指节不自觉用了几分力气,又怕把相机弄坏了,赶紧放轻了力道。
姜鸿诣都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了,从来没有上过高中,对大学的专业也只有几分浅浅的认知,哪里知道那么详细。
在他的认知里,供你读了大学,你就可以出来坐办公室,赚钱养活自己,至于别的家庭助力,他统统不知道,并且嗤之以鼻:“别人没有相机不还是在读书吗?念的好的人哪里需要相机,手机拍拍也就够了。”
姜谣一下子沉默下来,知道自己根本无法与他交流沟通。
他或许是在掩盖自己能力不足的事实,或者是从心底里压根看轻这种家庭助力。
最好孩子自己努力,成为草窝里的凤凰是应该的,成不了,那也无妨,反正至少能养活自己,还能孝敬父母——养大一个孩子也花费不了太多。
上一辈人很多就这么想,所以当姜谣看着钱曼的时候,是由衷的羡慕。
羡慕她比自己超前了整整一代人的努力。
后来还是顾双双缠着姜鸿诣,软磨硬泡让他给姜谣买一个,并且理直气壮:“我去漫展要有人给我拍照,不如姐姐帮我拍好了,她也顺便锻炼一下摄影技术。”
边这么死缠烂打,边扭头冲姜谣眨了眨眼睛。
那一刻,姜谣由衷感激顾双双,又有种心底漫上来的哭笑不得。
后来姜鸿诣果然把相机买了来,他不太懂这些,根据自己的经验挑了一台,并不是当下热门的,也不是性价比最高的,但在他的理解中,已经很不错了。
姜谣规规矩矩地道了谢,到顾双双房间里坐了会儿,看着她慢吞吞写作业。
一道数学题写半小时,还常常得出错误答案。
姜谣每每忍不住叹气:“你可真是不怕考不上高中。”
顾双双咬着笔头,无所谓道:“我妈说尽力就行,我生的笨有什么办法,大不了读私立呗。”
姜谣被噎住了,无意间瞟到顾双双满房间的小裙子、手办、漫画书,一下子沉默了许多。
尽管有幸住在同一个房子里,但她和顾双双,从来就不是一类人,甚至几乎没有可能相遇相知,而是成为两条平行线。
顾双双在她的上层淑女圈子里玩耍,姜谣则勤勤勉勉去赚那上百万的首付款。
姜谣垂下眼睫,心想,或许成长的意义,就是越来越让人看清自己。
从出生起,大家的命运都早已注定。
……
姜谣的思绪漫无边际,想着想着,越发感觉手中的相机沉甸甸的,似乎承载了千钧重量,而眼角也不自觉有些湿润。
她安安静静地在图书馆门前的长椅上坐了很久很久,仿佛一尊雕像,过了许久才倏忽惊醒一般,逃一样站起来,慌慌张张往前走。
没走两步,就被人从背后扯到了怀里,一个熟悉的懒散声音在她耳边说道:“是我。”
姜谣本能地挣扎了两下,待听见陆霄的声音后就不再动作,安静地任凭他把自己揽到怀里。
然后自自然然在他怀里转了个身,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嗅着白衬衫上面的清香,低低喊:“哥哥。”
“嗯。”陆霄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相机翻看了一圈,又递还给她,“恭喜宝贝有相机了。”
姜谣苦笑,声音闷闷地透过他的衬衫传出来:“还好,有时候觉得,生活真不容易。”
“嗯。”陆霄只是低低应了一声,带着她又回身在长椅上坐下,让小姑娘把半个身子都扑在他的身上。
随后一片安静。
他知道,姜谣一定会忍不住,主动跟他讲。
果然,憋了几分钟,姜谣还是把相机的来龙去脉跟陆霄和盘托出,最后语无伦次地解释道:“我也不是觉得委屈了我什么的,就是感觉……”
她抬起头,眼角有点发红,一双眼睛玻璃珠子一样澄澈,就那么干干净净地看着陆霄:“就是感觉,真的好不容易。”
大家都不容易,但半醒不醒的人最痛苦。
陆霄搂紧了她,低低应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姜谣看他一眼,叹一口气,语气不无艳羡:“我要是有你这么多钱,就不用那么努力了。”
也谈不上很努力,至少比那些头悬梁锥刺股的高考学子比起来,姜谣算是很懒的了,但时不时地,她就能感觉到肩上背负的沉甸甸的东西。
是时代的一粒尘埃。
姜谣能感觉到,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陆霄把玩着她发丝的手指蓦地停顿了一下。
随后他还是那么散漫地笑笑,懒懒拖长语调:“那你躺好,我来带飞你。”
“真的吗?”姜谣一下子兴奋起来,激动地在他脸上啵唧了一口,“宝贝这么好?”
陆霄在喉咙里低笑,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小姑娘的献吻,慵懒眯上眼睛:“假的。年轻人还是要自己努力啊,怎么能靠男朋友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