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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节
    那是她大二那年参加运动会四百米接力时的场景。
    她看到校门外熙熙攘攘的夜市摊,她的小服装摊混杂其中。
    时间继续向前走,地点还在变。
    她看到南城的海洋馆,他帮她拍下与海豚的合影。
    她在“焰”门口,手里捏着一支掉了花瓣的向日葵,不经意间抬眸看天。
    她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玩手机,笑得前仰后合。
    她和丁以南蔚思在打闹。
    她走在夜色下的尚武巷里,马尾辫在背后轻甩。
    她坐在秋千上等他。
    她趴在桌前写作业,握着笔睡着了,纸面上划出长长一道线条。
    再向上,是一个视频。
    在那个狼藉一片的“摄影工作室”,她穿着夸张的cosplay服装,眸子黯淡,表情倔强。他冷脸叫她过来,却又在下一秒拥她入怀。
    他说:“哥哥抱抱。”
    ……
    过去,现在,无数个画面被勾出,铺展,重叠。
    七年,两千多个日日夜夜,漫长到仿佛没有尽头,漫长到她以为他们此生不会再见。
    却没想到,在她努力忘记他的两千多个日夜里,他始终隐藏在光的背处,在她的背后,像藏在当年每一个悄悄送她回家的夜路上,从没离开过。
    她曾拼命寻找被爱的痕迹。
    心灰意冷,耿耿于怀。
    回首才蓦然发现,一路遇见的高山林海,远水流云。
    处处是他爱过的证明。
    第93章 93
    卧室房门被推开时, 周知意还站在原地没有动。
    陈宴停在门口:“在做什么?”
    她肩膀轻轻抽动。
    陈宴这才留意到她捧在手里的手机。
    他走过去,周知意低垂着脑袋,下颌线条锐利, 双唇紧抿成一线。
    背影和年少时如出一辙, 执拗又坚强, 越是坚强,越透出一种敏感的脆弱。
    陈宴偏头, 看到她挺翘的鼻尖上不断有泪滑过, 砸到手机屏幕上,晕开成模糊的一片。
    陈宴抬手帮她擦泪, 另只手打开床头灯。
    他轻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看到她潮红的眼尾。
    “怎么哭了?”陈宴声音不自觉低下一分。
    “我都看到了。”
    周知意压着哭腔,把手机举到他面前, “微博, 相册,我都看到了。陈宴,你是变/态吗?为什么总是偷偷跟踪我?为什么总是藏在暗处?”
    从前保护她时是这样,分手后还是这样, 就连他的心意亦是如此。
    被他牢牢藏在暗处。
    陈宴慢慢垂下眼睑, 去拭她眼角的泪。
    指腹在泪痣上轻蹭了蹭,他叹气:“也没有总跟。”
    只是跟随她,保护她, 静静看着她好像成了潜意识里的习惯。
    他那几年生活也很忙乱。
    母亲生病治疗, 事业从头开始, 每天都被各种事情填得满满当当。
    可夜深人静时,他反而不适应,心里像是缺了一块, 空空落落。
    在南城逐渐被治好的失眠故态复萌。
    他在那段失眠的日子里想过很多事情。
    想的最多的还是她。
    可他始终没再和她联系过。
    她恨他,怨他,把两人之间的联系断了个干干净净,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
    他已经因为一己私欲纵容自己太久,如果是为她好,就不应该再去打扰。
    晚上失眠,白天忙碌,他用意志力迫使自己去做自己该做的事,去做回陈宴。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
    直到有一周,他去宁弋出差,鬼使神差地就站在了宁弋大学的校门口。
    他在校园里走了很久,当然没能见到想见的人。
    这世界很大,一个不想再见你的人,哪怕身处在同一个校园里,也见不到。
    可这世界也很小。从傍晚走到天黑,他出校门,漫无目的地走上校外的那条街,竟意外看到在摆地摊的周知意。
    那一刻,陈宴觉得自己中了头奖。
    他藏在人流里,隔着灯火阑珊,远远地看了她很久。
    那一晚,陈宴难得没有失眠。
    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关注她的动向,去她去过的地方,是他在这七年忙碌生活里唯一的喘息。是额外的奖励,也是精神的补给。
    运气好时,他能刚巧赶上她的旅途,住她住过的旅店,走她走过的路。
    只是这样的好运气只有一次,就是在西藏那次,她却意外地受伤骨折住院。
    他的好运对她而言却是厄运。
    他想,或许他不应该出现在她身边,应该离她远远的。
    “……”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周知意颤着尾音质问。
    陈宴哂笑:“我答应过会永远陪你,直到你不再需要我的那天。”
    她带了哭腔:“我早就不需要你了。”
    “对,你早就不需要我了。”
    陈宴苦笑,眸中涩意翻涌,“是我需要你。”
    “依依,原来我比想象中,更需要你。”
    遇见她之前,没有人能走进他的世界。
    失去她之后亦然。
    他的爱来得比她晚,却像慢性中毒,渗入血液。
    七年,他全身的细胞都被换了一遍,却将爱她刻入骨骼。
    ……
    周知意呜咽着,勾住他的脖颈。
    温热的眼泪一颗一颗落入他颈窝,像是滚烫的火星,灼得他胸口刺疼。
    “阿宴,你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我,你应该早点来找我的……”
    她的声音满是委屈,断断续续。
    陈宴抱紧怀里的人,像曾经很多次在梦中。
    “对不起,是我不好。”
    他的唇微微干燥,吻掉她脸颊上的泪。
    “别哭。”
    不知过了多久,周知意终于在他怀里安静下来,似乎把所有的委屈和遗憾都发泄完了。
    陈宴抚着她的背,安慰小孩似的:“找了好久才找到24小时超市,给你买了卸妆水和换洗内衣,先去洗漱?”
    周知意搂着他窄劲的腰身,一动不动。
    他又劝:“哭了半天,眼睛要花成熊猫了。”
    “不会。”周知意踩在他脚背上,声音还有些瓮瓮的:“我买的都是最好的化妆品,防水效果很好。”
    陈宴:“……”
    最终还是陈宴抱她去洗澡。
    周知意勾着他的脖子,脚趾一晃一晃的,直到听到陈宴那句“还疼不疼?”
    她摇头,旖旎的画面在回忆里闪现。
    陈宴:“我买了药,洗完澡再涂。”
    周知意盯着他耳后的一点淡红:“你帮我涂吗?”
    “嗯……”
    黎明将至,周知意躺在床上。
    陈宴从背后抱着她,她的背紧紧贴着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