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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剩慕久在桌子上继续趴着,手臂下透不进日光灯管花白的光线,在闭着眼睛的情况下,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额上渐渐冷掉的汗,甚至是指尖碰着的马克杯里一点点逸散掉的温度。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这么等着,也不知道这次是不是忍一忍就能结束。但腹部的痛感彻底到甚至能拿来分析,好像横亘着一把缓慢升降的梭子,在内脏之间编织着网,很有节奏地、持续性地给她一阵狞恶的抽痛,带着金属冷冽的质感和足够把内脏都绞紧的重量。
    等到后来,慕久在白色的冷汗和眼帘下的黑色里昏沉得像是快睡着了,直到下一阵抽痛把她从无声无光的阖眼中抽出来。
    她抬头看了眼,才发现寝室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灯关了,只剩她们各自的床上还开着小夜灯,隔着两层帘子,影影绰绰的看不明晰。
    慕久摸索着找到手机看了眼,已经十一点半了,而腹部的抽痛依然清晰。
    她觉得自己在这一瞬间可能有些崩溃了,连之前这么苦这么累的军训都没能做到这一步,因为她突然很想很想家,想爸爸妈妈。
    家里多好啊,有常备的止痛药,只要走两步就到她妈妈房间,然后下楼开车到最近的医院,回来之后还有她爸一边取笑她一边哄她。
    但这里不一样,这里的医务室不知道几点就关门了,她也不知道离学校最近的医院在哪里,不知道这个点打车安不安全,不知道怎么下楼跟宿管阿姨开假条,不知道去完医院要怎么回来。
    她什么也不知道,甚至都还没正式开学见到老师呢,她就快痛死在这里了。
    一边已经开始后悔今天吃了火锅,她早知道自己的胃受不了刺激,她妈妈出门前跟她絮叨过的,但是一坐上饭桌就忘了。
    慕久脑子里的东西乱糟糟的一团,好在忍住没哭,拿着手机站起来,准备到阳台上给她妈妈打电话。
    中途披外套的时候,郑婉掀开床帘看了她一眼,问:“你好点了吗?我本来打算十二点就叫你起来的,谁知道你自己起来了。”
    慕久摇摇头,回了句“没事”,一面把手伸进外套里摁着腹部,另一只手推门出去。
    电话接起来的时候,田若云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从睡梦中被吵醒,迷迷糊糊地问她:“谁啊?”
    慕久听到她熟悉的声音,张口喊了句“妈妈”,喉咙里就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宝贝?哭什么啊?谁欺负你了?”田若云的瞌睡被她这声哭腔全给吓没了,猛地坐起来,顺手把一旁的慕航给摇醒。
    慕久听她一下子就着急了,只好咬咬牙,尽量用平缓的语气告诉她:“我今天吃火锅了,肚子疼,胃肠炎。”
    田若云听到这话,略略放下一点心来,看慕航打开了床头柜的灯,便把手机开成免提,让他过来一起听,一面回答:“那你跟我打电话什么用啊?我跟你隔着十万八千里的……到现在疼多久了?药带了没?”
    “又肚子疼啊?”慕航听她这么说,也反应过来。
    慕久在电话里听到他的声音,又差点被这种亲切感感动得流泪,鼻音浓重地喊了声“爸”后,又回答:“没带药。”
    “那你校医务室还开着吗?没开的话就下楼,让你室友陪着你去趟医院,你不说寝室关系还挺好的吗?要不然你就这么忍着哪能行啊,明天一早还不成人干了?”田若云远程指导她。
    慕久抿了抿唇,大概是今天失水得厉害,连嘴唇都干得快起皮,一边小声回答:“太晚了,她们都上床准备睡觉了,我不好意思麻烦她们。”
    “那这不麻烦也得麻烦啊,要不你一个人三更半夜去医院,你不害怕我都害怕,”田若云听她那温吞的语气也有些急了,只不过话音刚落,又突然想起来,“要不这样,我打电话让那个……沈、是叫沈宴吧?让他来接你去医院,人家有车,也比你们几个小孩半夜乱跑安全。”
    “啊?”慕久懵了一下,昏沉的脑袋好像一口钟,冷不丁被沈宴的名字撞了一头,震得耳边嗡嗡作响。
    片刻后才问:“现在快十二点了,他会同意吗?”
    “这有什么好不同意的?我事先跟他提过这事,就为了以防万一,刚好他家住得近,又是上夜班的,来接你一趟方便得很。再说我们两家怎么也是亲戚,看亲戚家小孩一个人在外面上大学,大半夜的还胃肠炎,多可怜啊。”田若云说到最后,沈宴可不可怜慕久她是不知道,她倒是快心疼死了。
    慕久闻言只是沉默,一开始是因为田若云眼皮都不眨地把开酒吧说成上夜班的,紧接着是因为那句“亲戚家小孩”。
    气得她连肚子都没那么疼了。
    这头慕航全程没怎么跟上她们俩的对话,直到田若云的话音落毕,才总算找到机会,突兀地冒出一句:“你刚说的沈什么是哪家的,我怎么不记得了?”
    “咳咳……”慕久虚弱地咳嗽了两声,也意识到她爸估计都对沈宴没什么印象了。
    “沈宴,周承基前妻的儿子,”田若云没好气地回答他的插嘴,很快说回正事,“小久啊,那妈妈先挂电话了,你在寝室收拾收拾,到时候我让他到宿舍楼下去等你。”
    “哦,好。”慕久下意识应下。
    只不过这会儿胃肠炎倒也还没把她的恋爱神经给烧坏,紧接着就反应过来,匆匆忙忙把她拦下了:“妈,等等,我自己给他打电话吧,你连我宿舍在哪栋宿舍都不知道,还是我说起来比较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