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婚礼在即,晏父遵从传统,说什么新娘和新郎在这之前不能见面,故而陈稚初就暂时先住在了长安街那间老房子里。
巷弄窄小,她没让司机将车开进去,而是在胡同口就下了车。
车子堵了一路,等她到时,都将近十二点了,两边的邻居们都已经睡下,只零零散散有几个窗户还亮着灯。卖元宵的大叔推着小车从巷口碾过,上头有人悄悄窗户,吊了个吊篮下来。
吊篮里装了钱,大叔收了钱,再将热腾腾的元宵放进篮子里。
陈稚初想起来,小时候他与晏里经常在半夜这样买东西。
那时小推车里不仅有元宵,还有馄饨、睡觉,以及各种糕点,陈稚初每次都在纸上写下一个长长的清单,然后必然会遭到晏里的冷冷嘲讽:“你是猪吗?”
陈稚初说:“又不是我一个人吃,你也要吃的。”
晏里说:“我不要。”
陈稚初说:“你要。”
晏里低头继续写字,不再搭理她了,陈稚初便在他旁边将一堆小食在桌子上摆好,大快朵颐。吃到一半,皱起眉头,回头看着晏里,声音软下来:“晏里。”
少年专心做题,置若罔闻。
陈稚初又加大了一点声音:“晏里哥哥。”她说,“你是不是饿了。”
晏里说:“不饿。”
陈稚初说:“你饿了。”
晏里张了张嘴,还没有说话,一颗元宵突然被塞进嘴里,芝麻从糯米面里流出来,满嘴都是清香,他抬起眼,看见女孩笑得眉毛和眼睛都一起弯了起来。
“这么好吃的东西,不许浪费。”她一本正经,将碗端起来,又舀起来一勺,递到少年面前:“啊。”
于是晏里刚刚柔和下来的面庞又紧绷了起来。
……
陈稚初歪了歪头,走到卖汤圆的小车前边,买了一碗汤圆,才继续往回走。
下午又下了一场雪,到晚上都停下来了,但路边的树木以及屋顶上仍是白白一片,在路灯的照耀下,像是开出了一朵朵霜色的花。
楼道里的声控灯还没修,她打着手机照亮,上上下下都是黑黢黢一片。
走到最后一层时,门前突然泻出一点光来,陈稚初脚步顿了顿,男人恰好也正侧目看过来,那点微光在他眼底萦纡着亮起来。
他大抵刚结束活动就赶了过来,身上还穿着西装,外边是一件很长很长的羽绒服,脸上化了妆,轮廓看起来更加分明了。
在他的手里,也提着一碗和她手里一模一样的元宵。
陈稚初叹了口气,走过去开门,侧头问他:“怎么这时候来啦?”
晏里说:“想你。”
他对这种话早已信口拈来,两人站在玄关处换拖鞋,陈稚初刚把元宵放到桌子上,男人的吻就压了下来。
裹着寒冬的冷意,他的唇是凉的,手是凉的,来势汹汹,一只手掐着她的腰。
女孩也好乖,仰着头,闭着眼,任他亲吻。
然后他又弯腰抱起了她,卧室里的灯被打开,又被他摁灭,陈稚初推了推他:“后天……后天还有婚礼……”
晏里声音模糊:“又不是明天。”
陈稚初说:“不是说不能见面……”
晏里说:“只是前一天不能见。”
陈稚初便不说话了。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下雪了,清晨的风哗啦啦挂着窗户,陈稚初半梦半醒,感觉到有人在亲她的眼睛。
她翻了翻身子,好像全身每一根骨头都在疼,“晏里,别闹。”她嘟囔了一句,听见他问:“早上想吃什么?”
她睁开眼,雪色越过窗户照进来,楼下孩童大概在打雪仗,底下笑闹声一片。
陈稚初突然想到,小时候她与晏里亦是早早起床,去楼下堆雪人,那时长安街的人好多啊,小朋友也多。
雪人排成一排。
一转眼,居然这么多年过去了。
002.
婚礼那天,他们邀请的人并不多,因为陈稚初说并不想要那种虚浮的热闹,只想要得到一些真诚的祝福。
婚礼在郊区一间教堂里举行,陈稚初一大早就被叫起来,晏里请了圈里最有名的化妆师来给她化妆,婚纱亦是早在半年之前就请了人专门给她量身定制的。
做造型的全程钟茗都在旁边,一开始她还异常兴奋叽叽喳喳,没一会儿就开始不停吐槽:“结婚好麻烦啊。”
“化个妆居然需要这么多流程。”
陈稚初正在化唇妆,不敢说话,倒是化妆师闻言忍不住笑了:“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再麻烦都不觉得麻烦的。”
直到快中午他们才到达教堂,那时宾客皆已在室内坐好,晏里穿了一身深色西装,身形笔直立在教堂门前。
有人窃窃私语:“怎么不站在牧师旁边等?这不合规矩。”
另一人拍拍他:“你忘啦,初初她……”
前一人立马噤声:“你瞧我这脑子!”
等他再回头,陈稚初的车子已在门前停下,女孩身披白纱下车,在明晃晃的日光底下站定时,抬目望见晏里,亦微微怔住。
在他身后是长长的红毯,是满室的宾客,是等待着他们宣誓的司仪,但他站得笔直而挺拔,直到看见她,唇边才渐渐漾开一点笑来。
这场婚礼虽然不对外开放,但仍旧有几家消息灵通的媒体悄悄拍了全程,后来那些报导里无一例外都写了这样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