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法想象她会发生什么。
虽然他不可能会相信陈稚初是那些人口中所说的那种人,但是,她为什么给别人机会,去制造这种流言传出来?为什么总会让自己陷入这种危险的境遇里?
他到底年纪不大,心里又压着火,冲动的时候,说起话来口不择言的。
他说:“你是不是只要给钱,让干什么都可以?”
男人的嗓音低沉,许是因为刚起床不久,还带着轻微的哑。
不等陈稚初回答,他又说:“跟我结婚怎么样?我给你钱。”
陈稚初的眼睛瞬间睁得很大,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来是茫然还是震惊,抑或者是难堪。
她张了张嘴,脑子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顾小北就来敲了门:“晏哥,开工了。”
晏里“嗯”了声,皱了皱眉,仰起头灌了一口冰水,又转头对陈稚初说:“我中午收工,你可以在这段时间好好想想。”
直到晏里走了很久,陈稚初的身子仍止不住地在颤抖。
生气、震惊、难看、失望。
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
那天江洛在电话里说,晏里现在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她其实是很不以为意的,一个人的本性摆在那里,能变到哪里去?
她没想到晏里会跟她说出这种话。
关于她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她不是没听过,只是懒得去解释罢了,她没想到有一天这种话会从晏里口中说出。
但是,除此之外,除了生气、失望、难过之外,她心里又有一点愧疚。
晏里变成这样,跟她脱不了关系。
晏里将近一点才收工,他回到酒店时,陈稚初已经不在那里了。
其实早上冲动地说完那段话后,没一会儿他就后悔了,人好奇怪,总是会控制不住地对自己在意的人说出重话。说完之后,对方心里好不好受不知道,反正自己心里是非常不好受的。
他纠结了一上午,但是他没有陈稚初的联系方式,即便有,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我早上只是随口一说,你不用介意?
但是他心里又有一点不甘心。
明明早就接受了这个人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但是她突然又出现,他心里的火苗就那样猝不及防地被点了起来。
愈燃愈烈。
愈烧愈旺。
那火就贴在他的心口处,越来越滚烫。
不甘心。
不甘心就这样放走她。
而此时陈稚初主动离开了,失望的同时,他反倒松了一口气。
他将后脑勺抵在墙面上,闭着眼睛,用力喘了口气。没一会儿,门把那里突然传来响动。
他睁开眼,扭头看过去,陈稚初裹着他的羽绒服,裹得特别厚,特别严实,直到进到屋子里,才摘掉帽子,露出一双微微弯起的眼睛。
晏里神色一滞,有些愣愣地看着她。
“收工了?下午还要去片场吗?”陈稚初手里还提着她从外面带回来的午餐,说话时,口中有冷气冒出来。
晏里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忘了开空调。
他连忙走过去,拿起空调的遥控器,陈稚初忽然又说:“你早上的话还作数吗?”
晏里张了张嘴,空调被打开,发出“叮”地一声响。
作数个屁,不作数的。
晏里想这样说,可喉咙好像被卡住了,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来。
他问:“你想好了吗?”
陈稚初说:“我刚刚去看我外婆了,跟她说我要结婚,她特别开心,让我改天带你去见见她。”
她这段话说得格外自然,就仿佛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龃龉,就只是一对普通的、即将要结婚的情侣般。
晏里没有说话。
陈稚初又继续道:“你不用给我钱,只要你答应去参加新婚日记就可以了。”
她说话的语音里也带着笑,尾音轻轻的往上勾着,很愉悦的样子。
晏里的手指在裤缝那里搭着,指尖忍不住微微蜷曲了一下:“那你……”
陈稚初:“嗯?”
晏里说:“那你有什么条件吗?”
“反正是假结婚欸!”陈稚初的眼睛又弯起来,让晏里想起他小时候,在月初的时候见过的,挂在天边的朦朦胧胧的弦月。
她把午餐从包装袋里拿出来,没有看晏里,手下的动作有条不紊的,但轻颤的嘴唇还是出卖了她。
她说:“你一定也不想被我一直绑着对不对?虽然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原因想跟我结婚,但是你说得对,我的确……”
她笑了笑:“我的确很需要钱,所以,我们结婚吧,晏里。”
酒店的房间光线不算特别好,屋子里开了灯,此时她就站在那盏吊灯下面,灯光萦纡着闪烁在她的眼底,好像亮起了点点星光。
她终于抬起了头,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一上午的时间,她好像收拾完了所有的心情。
那些难堪啊,难过啊,失望啊,全都不见了。
就当成是一份工作好了,反正她本身也不对婚姻抱有过什么期待,何况,对方是晏里。
被她宠着长大,又被她丢弃的晏里。
饭菜的香味很快在房间里四散开来,见晏里站在那里,许久不给回应,从这次见面起就一直游刃有余的陈稚初,面上的终于露出了一点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