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过来的时候,顾鸣谦就在我身侧的驾驶位上看着我,吓得我一个激灵。
我调整了一下心态,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周围,景象有些陌生,这显然不是我家。
“你醒了。”他打开了车顶灯,我看到他右脸清晰可见的五指印,我知道这都是拜我所赐。
我这一巴掌把他打得不轻,不知道他把我带到这里来是不是想要狠狠地打击报复我。
“顾...顾鸣谦?”我小心翼翼地叫着他的名字。
“我在。”他的目光温柔如水,但是我不会再春心萌动了。
“今天不好意思,也谢谢你让我搭了顺风车。”大家都是中年人了,礼貌还是要有的,天知道顾鸣谦把我拉到了多鸟不拉屎的一个地方,我要怎样才能回去。
我准备拉开车门自认倒霉地走回去,但是顾鸣谦又一下把我拽了回来。
这小子力气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顾鸣谦就把我压在了座位上。
他钳制住我的手,让我动弹不得,当他的吻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时候,我大脑一片空白。
我泪流满面,与顾鸣谦的那些记忆像碎纸片一样飞进我的脑海里,那些我拼命遗忘摆脱的痛苦再次纠缠上我,让我差点窒息。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条件反射地扇了他左脸一耳光。
也好,这下对称。
我安慰自己。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用力地擦干了眼泪。
“你太过分了,”我的声音有些颤抖,“顾鸣谦,你不能这样做,也不能这么玩弄我。”
我看着他,他依旧有一张漂亮的脸蛋,但是已经没有少年时代那样让我欢喜了。
“沈君陶,你听我说...”他试图叫住我,但是我实在是太失控了,我甩开他的手冲出车门,外面的温度着实让我打了个哆嗦。
“沈君陶!”顾鸣谦叫住了我,“现在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我居然在他的车里睡了四个小时,那他在这四个小时里一直盯着我睡觉?
我打了个寒颤。
“没事,我不怕走夜路。”我背过身不肯看着他,在这几年我听到的和看到的能写出各种版本的猛鬼传说,走个夜路我真的不害怕。
“你回去的路上可能会被抢劫,强暴,你屁股大好生养,有很大几率会被拐卖。”
我回头瞪着顾鸣谦,他一脸镇定地把这么无耻的话说了出口。
“顾鸣谦你真的是...!”
“我家房间多,”他打断我,“不如你在这里将就一晚。”
我叹了口气。
“顾鸣谦,我说真的,我自问无愧于你,不管你信不信,你也不必这么报复我,我当年真的没有...”
“沈君陶,就住一晚。”
顾鸣谦好像是在求我。
“我...”我还在犹豫。
“沈君陶,明天早上我送你回去。”他的语气十分诚恳,像是贪玩的孩子挽留玩伴一样。
我心一横点了点头,反正我结过婚我怕什么,说出去也是他顾鸣谦不够体面。
最后我十分忐忑地坐在了顾鸣谦的家里,他热了杯牛奶给我,又给了我一套睡衣。
“穿这个吧,可能会有点大。”
我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心里想着这都是什么事啊?那明天我是不是得为了表示礼貌去程以山家里住上一晚?
我窝着一肚子火接过了顾鸣谦的睡衣,他似乎想拥抱我一下,我躲开了。
他讪讪地收回了手。
当年他一脸厌恶地跟我说分手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算了,不提从前。
既然做了那么久的同学也是一种缘分,当然大学同学的缘分是我刻意强求得来的,但是这也算是缘分。
“我去洗漱了。”我对顾鸣谦说。
我不得不感叹顾鸣谦家里的房设施如同酒店一样优秀,牙具和浴巾都是未拆封的状态,当然也可能是这小子夜夜笙歌当心卫生。
我简单冲了个澡,躺上床的时候却困意全无,应该是在车上睡了太久了。
顾鸣谦敲了敲我的门。
“请进。”我说。
他推门进来,头发还是湿的,他的手臂上挂着毛巾,但是表情有些奇怪。
他站在我面前,似乎是要说什么,最后却只是沉默地看着我。
“你不休息吗?”我问他。
“你敢不敢跟我打一个赌?”顾鸣谦没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问了我。
“什么赌?”我看了看他的脸,左边也有了清晰的五指印,应该是左手使不上力的缘故,所以没有右脸的印迹深。
顾鸣谦的左脸和右脸看起来十分滑稽,我只想放声大笑,但是很快我又沉默了。
顾鸣谦说的是——
“你敢不敢再和我在一起一次?”
顾鸣谦也沉默了。
我笑着问他,“顾鸣谦,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他坐到了床边,没有说话。
“顾鸣谦,你爱我吗?”
他依旧不回答,我开始有些生气了。
“所以,告诉我,”我一字一顿,“我是什么?”
“我沈君陶是你屁股后面甩都甩不掉的一条狗?是你随叫随到的奴隶?”我有些咄咄逼人,“我今年三十了,顾鸣谦。”
“桃子,”他每次无奈的时候都会这么叫我,“我们...”
“我今年三十了,我们二十岁那年分的手,你还记得吧?”我一股脑儿的都说出来,“那一年我差点耽误了大四按时毕业,我不择手段像小丑一样哭闹妄图使你回心转意,对吧?”
“顾鸣谦,我为了你,你看我为了你我连脸都不要了,但是那个时候你愿意回头看我一眼吗?”
顾鸣谦用力地抱住我,我抹掉眼泪,不想让自己像个怨妇一样在这里指责他,这样真的很丢脸。
“桃子,你别这样。”他安慰我。
“我今年三十了,”我又重复了一遍,“顾鸣谦,我结了婚又离了婚,因为你学了那个莫名其妙的考古,我也没想到这居然成为了我躲避你的方式。”
他看着我的眼神里有一点疼惜。
“顾鸣谦,你以后从我的生活里有多远滚多远,我这辈子遇到你,丢死人了。”
顾鸣谦抱着我躺了下来。
就像是我们已经在一起很久了似的,今天我闹了点小脾气,他任由着我胡来,安慰着我的小性子。
我没有推开他,但是我知道,过了今天之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允许自己再次接近他。
我躺在顾鸣谦的怀里一动不动,半夜的时候我终于浑身酸麻,身后传来均匀的呼吸声,顾鸣谦睡着很久了。
我轻轻地坐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顾鸣谦却忽然抓住我的手。
“桃子?”他叫我。
“嗯。”我闷声答应他。
“总觉得我是做了梦,”他喃喃自语,像是还没清醒,“你居然在我的身边。”
“你现在醒着吗顾鸣谦?”
“嗯。”他闭着眼睛回答我。
“顾鸣谦,你知道我一直想问你这个,我一直要这个答案,”我拽了拽他的手,“告诉我,顾鸣谦,你爱过我吗?”
“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你。”
我难过起来,我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答案,这个答案听起来比不爱还要不负责任,简直糟糕透顶。
最后我歪在顾鸣谦的胳膊上睡着了,当然还紧紧地拉着他的手,这让第二天同时醒来的我们陷入尴尬。
我松开顾鸣谦的手,刨了刨头发,手脚并用爬到床边准备下床,却被顾鸣谦拦腰捞了回去。
他把嘴唇抵在我的额头上,鼻尖呼出的气息十分温暖。
我的心又在打鼓了。
“沈君陶,我要重新追求你。”说完他还咬了一下我的耳朵。
我被撩得脸红心跳,连忙一把推开他,“你...你...你有病啊顾鸣谦!你不是说好今天早上送我回家吗?”
“嗤...”顾鸣谦笑得开朗,我抗拒这种感觉,我讨厌他这种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态度。
明明当时我情根深种,对他百般痴缠,在他离开的日子里如同下阿鼻地狱,死了又死。
他就像一无所知一样地要与我重修旧好,我不是个没心没肺的人,我也会疼会累,我更要脸。
他起身出去换衣服,还不忘帮我关门,我用清水洗了把脸,然后跟着他出了门。
送我到家的这段距离,他没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昨天晚上去哪了?”老沈问我。
“跟宋宜秋喝醉了,在她那儿歇了。”我开始撒谎。
“多大的人了还玩什么宿醉,有时间谈谈恋爱多好。”老沈吐槽了我之后继续侍弄他宝贵的盆栽,我溜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闲了一个下午,忽然有了一个绝佳的主意。
不如去相亲。
把终身大事交给人脉广的陆女士来处理,凭我一己之力可能是熬不下去了。
“大闺女,我可以进来吗?”
说曹操曹操到。
“老妈。”我叫了一声。
陆女士走到我的床边坐了下来,她看了看我床头半满的烟灰缸,什么都没说。
“不如过几天跟爸爸妈妈去公司看看吧?”陆女士提议。
“好,不过生意上的事我也不懂,”我笑了笑,“还得你和我爹跟我说。”
“闺女,我有一个朋友,她们家的儿子是学金融财会的,身高大概一米七八...”陆女士的语气小心翼翼的。
我知道陆女士要说什么了。
“爸爸妈妈不能一直陪着你,总这样下去如果有一天我们离开了的话...”
“妈,我去。”
陆女士看着我。
“我去见见他,我明白,就算不能相处,多个朋友也好。”
陆女士满意地笑了。
第二天陆女士给了我对方的联系方式和约会地址,告诉我下午五点半准时到达就出门搓麻将去了。
我没有穿陆女士静心为我准备的小洋装,也没有穿老沈早上悄悄摆在我门口的高跟鞋,我穿了一身运动服,又套了厚厚的羽绒服外套,我想还是坦诚一点比较好。
我从来没想过自己能走上相亲的这一条不归路,想着我沈君陶沦落至此也着实不该。
考古系里的女孩子都是珍惜动物,我被评为系花的时候沾沾自喜,后来顾鸣谦提示我,我们系一共只有三个女孩。
那两个姑娘一个矮胖一个龅牙,自然我就成为了那个系花。
后来我和顾鸣谦分手之后我整个人瘦了一大截,拜他所赐我也彻底甩掉了婴儿肥,我才知道,原来我的长相在我们学校也是有排名的。
看着身上咖色的外套,我觉得现在的自己像极了东北神兽傻狍子。
希望相亲对象别太刻薄。
出门的时候已经五点,算上晚高峰的话我已经迟到了。
坐上地铁的那一瞬间我长叹一声,因为我又忘了带打火机,必要的时候点根烟就是气场。
这算是重新开始了,沈君陶。
让那些烦心的人和事都见鬼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