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的是一个男人,年纪应该不小了,干干瘦瘦的的一个小个子,普通话说的很古怪,带着弥薇听不出的口音。他的声音压得很低,窗外还有风雨声,弥薇听不清他们都说了什么。但是她有一种感觉,这里似乎并不是旅馆,反而更像是一个较为固定的住所。
这里……会不会就是魏冬放的目的地?
如果是,那么前几天她的昏睡就是魏冬放故意而为了,就是为了不让她知道他们到底到了什么地方。
弥薇心里有种好笑的感觉,觉得他们还真是高估了她。这一路上他们有一大半儿的时间都在荒郊野岭赶路,就算让她看着,她也不一定能记住路线。
真是……够谨慎的。
这样一想,弥薇也不打算装睡了。万一让魏冬放看出来,从此开始在细节上防备她,那可就得不偿失。
弥薇掀开薄被坐了起来。
或许是睡太多的后遗症,头有点儿晕,她扶着脑袋晃了晃,一抬头正对上魏冬放发亮的眼睛,“醒了?”
弥薇皱眉,“你给我吃了什么?”
魏冬放在床边坐下,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额发,“薇薇,以后不会了。”
弥薇,“……”
这么理直气壮么?
“这是哪里?”
魏冬放却像没听到似的问她,“觉得饿吗?厨房还温着粥。”
弥薇再一次败下阵来,“好吧。”
魏冬放笑了笑说:“好好休息,这里的事,你都会知道的。”
这个道理弥薇是懂的。就好比家里养的宠物一直乖乖的,不乱跑也不乱咬家具,主人就会放宽对它的限制,不会再把它关进笼子。
弥薇试探的问他,“这里是不是弥家的地盘?”
她怀疑他们到了弥家的老家,据弥正德的叙述,弥家在这里是树大根深的旧式的大家族,族人虽然干什么的都有,但是都有很强的家族凝聚力。可以说,弥家在这一带势力很大。如果魏冬放跟他们勾结起来了,那确实可以拥有很大的便利。
魏冬放微微一笑,神情中隐隐浮现出一种……帝王般的睥睨之意。
“你说错了。”他纠正她的说法,“这里是……我的地盘。”
弥薇直到几天之后才明白了什么叫“我的地盘”。
她在房间里被关了几天,每天能见到的人除了魏冬放和刘荣,就只有一个黑黑瘦瘦的中年男人,就是她刚醒的那天看到的跟魏冬放在门口说话的男人。
刘荣说这是他们这里的医生,不过弥薇总觉得这人不像医生。他看着她的时候,那种眼神是不带温度的,像屠夫在审视案板上的猪肉牛肉。与他目光相对,弥薇总是忍不住率先移开视线。
刘荣跟她闲聊的时候,说朱医生的手上是有人命的。弥薇愣了好久,总觉得她说的“人命”并不是指常规医院里,那种因为手术失败而死去的人。
弥薇迟疑的问她,“你在暗示什么?”
刘荣就笑了,“没有暗示,是明示。你在这里看到的,都是亡命之徒。”
“你也是?”
刘荣沉默了一下,“本来不是。但现在也是了。”
“为什么?”弥薇不理解,“我记得辛慈说你是在保全公司工作的。”
刘荣淡淡一笑,“几年前,我弟弟得罪了很厉害的人,被人打到半残,后来死于术后感染。我爸妈也因为这事儿早早没了。我要是没跟着魏总,一辈子都报不了这个仇。”
弥薇,“……”
她该说什么呢?
没有经历过别人的痛苦,她没资格去评论她的做法对不对。
弥薇只好再一次改变话题,“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走吧,”刘荣想了想,说:“朱医生说你可以出去走走了。出去散个步,正好回来吃晚饭。我听厨房的人说,今天他们从采购那里领到了好东西。”
弥薇有些意外,“我能出去?”
“当然能。”
房门推开,外面是一道长长的走廊,像学校宿舍似的,走廊两侧一边是朝外的玻璃窗,另一边则是一个挨一个的房门。
弥薇趴在窗口朝外看,发现他们住在三楼。窗外就是一片安静的小院,面积大约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铺着灰色的广场砖,周围俱被树木挡住,几条弯弯曲曲的小路穿入林中,也不知通往何方。
层层叠叠的绿色一直蔓延到远方,视线的尽头是一道道起伏的山峦,水墨画一般,掩映在青灰色的雾气里。
弥薇心想原来什么都看不见,难怪会放她出来瞎逛呢。
真是白激动了。
一楼二楼也似乎有人住,看得出有生活的痕迹,不过不知道人都干什么去了,走廊里静悄悄的。
从三楼走下来,弥薇越发觉得这里像是一幢宿舍楼了,地面、墙壁、包括楼梯都只保留了最基本的使用功能,完全看不出有什么装饰的痕迹。这样一比较,她住的那间卧室简直可以说是豪华了。
小院里也没什么人,只有最靠边的房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好像有人在洗衣服。
弥薇沿着小院溜达了一圈,觉得潮湿的空气里带着野外特有的植物的味道,呼吸之间还是蛮舒服的。
唯一让她觉得不舒服的地方就是太安静了。
小院的几个方向都有小路,弥薇正想问问刘荣能不能带着她顺着小路往外走走,就听见离她最近的那条小路上传来一阵模模糊糊的说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