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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喻子翔缓缓拿过刘达航手中的照片,刘达航连忙松了手。
    照片上的女孩儿反扣着一顶红色的棒球帽,靠在一家中国麦当劳店的门口。她的眼睛很漂亮很吸引人,眼神有点讥诮。嘲讽自己,嘲讽全世界, fuck myself and fuck the whole fucking world.照片上,她的腿长长的, 明明她不算很高。头发也长长的, 乌黑乌黑。
    “阿咩真的很喜欢这张照片的,我还问她为什么打印了出来, 她说手机里的照片她删了。我就搞不太明白,她那么喜欢, 为什么要删。我们回北京的飞机上, 她一直在看这张照片,还有这本书。”刘达航回忆着。
    喻子翔手里的那本书叫《2666》,扉页上有一句话。
    An Oasis of Horror in a Desert of Boredom
    令人厌倦的沙漠里的恐怖绿洲
    朋老师这时点了根烟。王老师嘟囔,“抽什么烟,那两个男孩子都不抽,就你……”
    刘达航接了话, “没事儿没事儿。阿姨,我有时候喝了酒也抽一点。就是,就是不太健康。身体要紧。”
    朋老师仍是吸了一口,嘴里说,“戒,戒。”
    王老师啰嗦了两句,瞟向喻子翔手里的书和照片道:“是小羊那年从英国带回来的,她回来不找工作,要离家玩音乐,跟她爸爸吵架,太匆忙了,就把这书忘家里了。发了几次微信让我给她寄过去。都怪朋凌皓偏不让我寄,说什么她要想要自己回来拿。2023年,是吧?我们去北京,我问小羊要不要把这本书给她带过去,
    她又说不要了。还让我扔了。我是当老师的,怎么可能扔书。后来我们搬到这里,一并打包带过来了。倒是不知道里面有张照片。”
    朋老师从客厅拿了烟灰缸在手里,他弹了弹烟灰,低声道,“我知道。我翻过那本书。”
    是皮埃尔飞去北京的那年夏天。
    喻子翔安静地听着,始终没说话。他翻过那张照片,照片背后有一行字。
    Sept 16th 2021, Mayfair
    *
    “那重要吗?”朋羊侧头问喻子延。他盯着她的眼睛,她犹豫了下,在“我不记得了”和答案之间选择了:“9月16号。”
    “谢谢,对我来说很重要。”喻子延点了点头。片刻,笑着问,“为什么用《2666》扉页上的那句话?”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看了夏尔波德莱尔的《恶之花》?”
    “大概率是《2666》。”
    “这是搜索引擎和知识分享泛滥的时代,任何人都可以是专家,当个阅读量广阔的‘文学泰斗’根本不算什么。”
    “所以我基本不读二手信息。难道不是?”
    “是。”
    “你还没回答为什么。”
    “为什么呢?”朋羊拿起一罐啤酒,“你不觉得那句话很妙吗?那是超乎常人的洞察力和逻辑。我那时候在寻找吧,现在也是。你也是。”
    喻子延的嘴角弯了弯,他那罐啤酒喝的特别慢。
    那一天是2021年9月16日。
    三年后,他们在纽约重逢。
    又过了几周,她出现在他公寓门口。
    她说了很多的理性。他说,你说对了一部分。
    I loved her against reason...
    我爱她,是违背理性……
    必然是从违背理性开始的。
    米塞斯大概会嗤之以鼻。哈耶克倒是可能会同意。至于尼采和狄更斯……
    理性可以控制行为。理性难以控制情感,有时候,连行为都无法完全控制。但人也应该对自己的行为有所控制。
    “Once for all. 中文怎么说?”喻子延蓦地问。
    朋羊一愣一笑,衔接自然。
    她看着喻子延,她知道那不是寻常的once for all。
    她又看向遥远的海与天。
    这里跟地中海很不一样,很不一样。
    我爱它,我需要离它远一点。
    那就远一点吧。
    “刹那永恒。万劫不复。”朋羊呢喃着,声音里有困惑,“但那真的存在吗?”
    *
    “如果你们不
    介意,这本书还有这张照片,我想带走。”喻子翔抬起头跟两位老师说。
    两位老师都愣住了。
    刘达航感觉到了一点尴尬。
    子翔请他帮忙的时候,刘达航是怎么也想不到子翔是想来拜访朋羊的父母的。
    而这件事,刘达航觉得自己做不了主。子翔也没有为难他,他当然不会为难他。子翔的意思是,无论他是想跟朋羊和朋羊的父母先商量再决定个结果告诉他,还是直接拒绝,都没问题,他都理解。
    刘达航思来想去,不得不问偶像一个问题,“为什么呢?子翔,你不是要跟阿咩求婚吧……欧美不都喜欢求婚前先问岳父吗。可是你们又没有和好。”他知道朋羊结束了黄金海岸的演唱会,正在澳洲进行短暂的休整,估计这两天就会飞伦敦准备温布利的收官,结束这个漫长的巡演。
    喻子翔完全没往刘达航说的那上面想。
    他想的是,好几年前,在他车里,她说过一回,或许有一天他会见到她的父母。她是期待的,那个“或许”是尊重他的想法。他当时随便一听,没有对“或许”提出任何异议,他只是模棱两可地答应,“Yeah.”直到他们分手,他都没提过这件事,甚至没想起来过这件事。
    可后来他总想起这件事,总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