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个假的英格兰人。”喻子翔挖苦着,“加拉格兄弟虽然操蛋,但他们知道怎么做出好音乐。”
史蒂夫没太注意喻子翔的挖苦,而是自言自语着,“这首歌Rose好像也唱过。”说完他看向喻子翔,“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我答应了BY。她去年夏天给我打过好几个电话。”
喻子翔一刹那睁大了眼睛,但转瞬,他就低声跟自己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而后,他笑骂史蒂夫,“一会儿节目录制完,你他妈得把事情跟我说得清清楚楚!”
*
“我不喜欢那个意大利人。”
朋羊听到喻子延说。
“我如果问为什么你是不是又要说我虚伪,或者说我装腔作势。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聊他的时候,我说我对意大利人有偏见,你还为他们辩解了,显得我狭隘又愚蠢。”朋羊吃着自己亲手涂的黄油烤的土豆,她觉得格外香。
“我有非常正当的理由。”喻子延义正言辞。
但这男人的表情也像是在说“别自作多情”。
“我应该追问吗
?”朋羊探寻地看喻子延。
喻子延自然不能告诉朋羊,他的正当理由是,喻子翔因为那件事对他下手相当不轻。输了倒是不算什么。那等于是他替萨巴蒂尼挨了几拳。考虑到喻子延也在生意不顺的时候对喻子翔下过狠手,倒是公平。
“不应该。”喻子延果断道,“我第一次也没说错,他是个既懂得谋划,也有底线的人,这很难得。”
“听上去像夸你自己。”朋羊努嘴。
“是么?但他应该是马基雅维利的信徒。我不是。”
“你是谁的信徒?”
“我不是谁的信徒。”喻子延喝了口红酒,他抬起头看她。
“喜欢的?”
“尼采。”他一口答道,放下了红酒杯。“还有很多其他。”
朋羊这时放下了筷子。她很细致地看向坐在对面的男人。她拿餐巾擦着嘴角,也拿起了红酒杯。在抿下一口之前,她盯着他敏锐的眼睛说:“你当然喜欢尼采。”
他也看着她,看着她抿下一小口红酒。
“喜欢不代表认同?”她问。
喻子延抬抬眉,又是一副她问了句废话的模样。
朋羊不甚在意,忽而笑出来。“我爸爸也喜欢。但他喝多了酒会说尼采是混蛋。他喝了酒还会跟我说什么,世界是黑灰白的,也是五彩斑斓的,首先你得看得到,而想要看到更多,就要付出点什么。我小时候都觉得他是骗我学钢琴。”
“尼采是混蛋。”喻子延笑着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我记得你父亲是中学语文老师。”
朋羊又喝了口酒,嘴里涩涩的、甜甜的。
她点着头,“Underachieved,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他毕业于北京一所很不错的大学的哲学系,在他的时代,中国大学生的‘价值’比现在高,但他因为种种原因回家乡的中学当了语文老师。他对自己的命运并不满意,他一直过得不算开心。他很多大学同学都达到了不错的成就。”
朋老师时常喝酒,不过从六年前开始,朋老师喝酒以后都是开心的。
这的确是因为她。
尼采肯定不喜欢朋老师。
“听上去有点像《Breaking Bad》里怀特先生的前五十年人生。”过了一会儿,喻子延笑着说道。
“跟怀特先生比,我爸爸很平庸。一个
是戏剧人物,一个是真实的人生。而且,我爸爸没有break bad。没有一个……引爆点。”朋羊说到这,忍俊不禁,“再说了,他的专长不适合犯罪,没法暴富。想像一下,他去贩卖哲人语录……”
“但他有了你这么一个女儿,你算……break bad?”
“I was born to be bad. 但什么是bad?我认为我比很多我认识的“好女孩儿”和“好男孩儿”有基本善意多了。”朋羊自信地说,她肩头耸动着,“我从小就是persona non grate,社交弃儿,跟家庭教育有点关系,但也是我自己选的。我爸爸说我像魏延,天生一根反骨。你知道魏延吗?”
喻子延摆了下头。
难得有喻子延不知道的,朋羊兴致勃勃给他解释了一番。
待她说完,她发现他脸上的笑……有点诡异。
“你知道,对不对?”她晃动着红酒杯,揭穿他。
“我不介意听你解释。我想他们现在应该很为你骄傲。”
“算是吧。”朋羊还在想喻子延之前说的话,“噢,这是为什么你说过,你跟你父母是很不一样的人。他们更尊崇理性和传统价值观。”尽管是东西结合的传统价值观,而这个“传统”
是清教徒与东方精英主义的完美结合。
“没错。”
“有趣。”朋羊边想边说,“这么说来,安妮塔才是你们三个里相对最像他们的。安妮塔和子翔一开始肯定以为你是最像他们的。”
“事情总不是表面看上去那样。”喻子延淡笑着。
他们已经吃完了,喻子延问朋羊是否要甜点。他还没有学会这个,但冰箱里有牧场的厨师做的布丁,非常新鲜。
朋羊拿着红酒,摇了摇头,“我喜欢这个红酒。”
“是的,你喝了不少。”喻子延迟疑了几秒,望向窗外,云层压得有点低。“我妈妈和安妮塔以为你们会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