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张然正紧紧盯监视器画面。他身前的监视器与以往有些不同，不是一个监视器，而是两个监视器，一台显示现场的蓝幕画面，李雪建正对着玩具狗演戏；而另外一台监视器却是有背景的，李雪建正坐在一个院子里，院子的地上有洞，旁边有灶，在灶前不远的地方趴着一只CG制作的盲狗，而玩具狗和站在它旁边的工作人员都消失了。
    当李雪建说“瞎子，你过来”的时候，月光中盲狗微微缩了一下身子，费力地站了起来，怯怯地朝前挪了一步，又对着李雪建趴了下来，身子微微有些发颤。
    第917章 虚拟摄影
    张然盯着监视器中的李雪建轻轻摇了摇头，不是对李雪建的表演不满意，而是太满意了。几秒钟前，李雪建整个人精神矍铄，状态极佳，但在开始表演后，整个人的精气神都缩回到了躯体中，完全变成了一个孤独的农村老头。
    摇头之后，张然又微笑着点头，先爷这个角色成了，《年月日》这部戏就成一半了！
    监视器中，李雪建把目光转到远处，柔声道：“瞎子，你不用害怕，吃了就吃了，那是你我的最后一嘴口粮，你就是把我那份吃了我也不怪。”他把头扭过来，道：“有句话我该给你说了，瞎子，这山脉上方圆百里，没有一粒粮食，没有一只老鼠了，三天以后，你我都饿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那时候你要想活着，你就把我当饭一顿一顿吃掉，守着这棵玉蜀黍，等村人们回来，把他们引来将这棒穗儿掰了；你要感念我养活你这四五个月，想让我活在世上，就让我把你当饭吃了，熬活到秋熟时候。”
    李雪建顿了顿，神情哀伤地道：“瞎子，这事情由你定，你想活着，你今夜就离开这儿，随便躲到哪儿，三日五日后回来，我也就饿死在了这儿。”说完这句话后，李雪建用手在他脸上抹了一下，自上而下，有两行泪水湿了他的手心。
    张然左手边的监视器中，工作人员等李雪建说完，拿着玩具狗来到李雪建脚边，拿起来又放下，然后把玩具狗倒转，拿在空中停了几秒钟，然后重新放回李雪建的脚边；而在张然右手边的监视器中，盲狗一动不动地站着，等李雪建把话说完，它缓缓走到李雪建的脚边，慢慢将前腿弯曲下来，后腿依然直着，而它那瘦削的长头，却又高高地抬了起来，跪在李雪建的面前，用早已瞎掉的双眼，望着他不语。
    跪了之后，盲狗起身，慢缓缓走到灶边，用嘴拱开锅盖，从锅里捞出了一样东西，朝李雪建走来，把东西放在了李雪建的脚下。
    李雪建拿起一看，是一只褪了皮的老鼠，上面盲狗的牙痕在肉上蜂窝一样密集。盲狗把老鼠皮吃了，肉却留下了。李雪建叹了口气，柔声道：“你没有把这老鼠吃掉？说吃了也就吃了，用不着再给我留。”
    盲狗呜呜叫了声，像是在说那是你的，然后把头轻轻枕在李雪建的脚上，就像小孩子靠在父母的腿上。
    演完这场戏，张然将李雪建叫了过来，将监视器的画面调出来给他看。
    李雪建惊呆了，明明自己周围什么都没有，可拍出来后自己竟然在院子里，就连跟自己对戏的玩具狗也变成了动画狗，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是怎么弄出来的，你们怎么做到的？”
    张然笑着解释道：“这个叫虚拟摄影，现在拍大制作电影事前都会制作3D故事板，虚拟摄影可以直接对摄影机拍摄的影像进行实时抠像，然后合成到3D故事板中。”他指着监视器上李雪建道：“刚才这次戏，就是把你的影像扣下来，合成到我们提前制作的3D故事板中。这样，我在镜头中就能够看到你在电影场景中的效果，不管镜头怎么运动，实拍元素和虚拟元素都是同步的。”
    3D故事板、合成抠像之类的术语，李雪建不是太懂，但新技术带来的效果他切实感受到了，由衷地道：“这太先进了，好莱坞大片就是这样做出来的吧！”
    张然自信地道：“在好莱坞这种能够实时抠像的虚拟摄影也是新东西！”
    作为老前辈李雪建，听到中国的年轻电影人掌握了好莱坞才有的最新技术，心里格外高兴：“你们真不简单啊，好莱坞最先进的技术都掌握了。不过你们也不要骄傲，要继续努力，和好莱坞差距还是比较明显的，这个画面看起来就有点假，不像真狗，像比较像动画片。”
    在场的天工重彩工作人员听到这话顿时都笑了起来。
    李雪建见大家都在笑，便道：“怎么，我说得不对吗？”
    张然笑着解释道：“李老师，3D故事板就相当于打草稿，主要是用来帮助摄影师调整拍摄，帮助导演指导演员调整表演动作的，草稿嘛，肯定比较粗糙。真正的效果肯定不是这样的，你放心吧，我们最后拿出来的效果绝对不会比好莱坞差！”
    李雪建摸了摸自己的头，不好意思地道：“我这是班门弄斧了！”
    试拍两段后，张然带李雪建来到了天工重彩临安分部。在这里，李雪建看到了制作完成的盲狗和黄狼。盲狗是黄毛黑嘴，有一条蓬松的大尾巴，一只很漂亮的狗，可惜一双眼睛是瞎的；黄狼看起来跟狗很像，只是两只眼睛里发出幽幽的凶光，龇着的尖牙，吐出的血红色舌头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当李雪建戴上3D眼镜，只见黄狼直接从银幕中蹿出来，猛然扑向自己，他“啊”的叫出声来，整个人向后蹬蹬退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