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张然剪辑的是一部三分钟的短片,他不打算在剪辑的顺序上耍什么花活,直接按照正常的逻辑顺序走。
确定镜头的顺序之后,就是粗剪。张然拿起第一个镜头的胶片仔细查看,这一次他看得非常仔细,一个画面一个画面的看,以便找到最好的剪辑点。
所谓剪辑点就是在什么时候进行镜头的切换。选择剪辑点是剪辑最重要的一步,剪接点选择恰当,可以使全片人物动作连续,镜头转换自然流畅,内容符合生活的逻辑和观众的视觉欣赏习惯。剪接点选择不当,可能会使片中人物动作别扭,或表意重复,或节奏拖沓,甚至使画面内容违背生活的逻辑,让观众感到费解。
张然平常选剪辑点主要看演员在哪里眨眼,找到演员眨眼的位置。因为眼睛是灵魂之窗,眼睑是脑和嘴的同步性之窗。如果演员足够优秀,那么他们眨眼时说明人物的心绪在改变,这样可以决定应该在什么地方进行剪切。
这种方法源自于剪辑大师沃尔特·默奇,他是南加大的老师,是《英国病人》、《现代启示录》、《教父3》的剪辑师,曾经两次获得奥斯卡最佳剪辑奖。他将自己的剪辑法写成了一本书叫《眨眼之间》,这本书是英美各大学电影专业学生的必读教科书。
不过张然现在是直接看胶片选剪辑点,胶片的画面只有35毫米,不可能看清楚人物是否在眨眼睛,因此他采用了另一个选择办法,看人物的动作,找到人物动作开始和结束那一帧,以此来选择合适的剪辑点。
电影的第一个镜头是推镜头,首先出现的画面是办公室的场景,是全景镜头,然后镜头斜着向前推,男主角出现在镜头里,画面就变成了中景镜头;镜头继续向前推,变成近景镜头,最后当男主角在镜头中心时,就成了特写镜头。
这个镜头先是对着办公室拍了大致一秒钟,然后向前推,选择剪辑点比较容易,张然就以镜头向前推的一瞬作为开始的剪辑点。
镜头结束的时候,主角处在镜头的中心,做了一个深呼吸的动作,因此张然就以主角深呼吸结束的那一帧作为这个镜头结束的剪辑点。
确定好这个镜头的剪辑点,张然用笔作了一下标注,然后放在剪辑台上,咔嚓两下,将胶片的头和尾巴剪掉了。
“盲剪!”乔什·特兰克捂住嘴,发出一声尖叫,眼睛里全是不可思议。
“罗宾竟然会盲剪,怎么可能?”尼尔简直吓傻了。这是盲剪啊,这个技术在好莱坞都是顶尖的,靠这技术在好莱坞可以拿几十万的年薪,用得着回中国吗?
“真的是盲剪!他真的掌握了这种技术,不可思议!”林诣彬几乎快说不出话来。
不只是他们,就连台上的三位评委都非常吃惊:“难以置信,我竟然看到盲剪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竟然掌握了盲剪!”
“真的是盲剪,这真是个神奇的下午!”
“张才二十多岁,竟然掌握盲剪了,真不可思议!”
孙利听到不少人在惊呼盲剪,就问黄垒:“什么是盲剪?”
黄垒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语,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
这倒不黄垒无知,主要是剪辑在国内长期不受业界重视,很多人把剪辑当成一项简单的技术活,甚至当成传递导演意图的傀儡。北电导演系要到了2005年才开设剪辑专业,在这之前国内众多的影视院校就没有一个剪辑专业。
国内电影奖项眼花缭乱,也一直没有剪辑奖项,缺乏对剪辑师的认可和激励。因此,有人认为国产电影整体水准上不去,跟剪辑师长期不被重视有很大关系。
白云飞对电影的技术手段不是很了解,听到周围的人惊呼盲剪,问道:“盲剪是什么,很厉害吗?”
“打CS的时候你应该玩过狙击吧?”
“当然玩过!”
“这就跟CS的盲狙是一个道理,直接看胶片,然后进行剪辑,当然就难度而言,比盲狙难多了。电影胶片只有35毫米,画面非常小,很容易判断失误。南加大的老师沃尔特·默奇是盲剪高手,也是南加大的骄傲。现在咱们学校刚毕业的学生都有人掌握盲剪了,看他们还有什么可得意的!”黄明哈哈大笑起来。
当年科波拉拍完《现代启示录》,把拍好的素材交到剪辑师沃尔特·默奇手里,请他进行剪辑。《现代启示录》的胶片有125万英尺,也就是38.1万米,时间长达230个小时。这个长度绝对让剪辑师崩溃,光是把所有的镜头放一遍都要大半个月,要剪成2小时25分的电影,按正常速度起码要八九个月,但沃尔特·默奇在五个月内完成了剪辑,而且完成得极其出色。
事后有人问沃尔特·默奇是怎么做到的,他说出了一个词——盲剪!从那之后,盲剪就成了剪辑师的荣誉,代表着顶级水准。
当初张然在《眨眼之间》上看到关于盲剪的记载后,觉得有意思,就找了很多老电影的胶片来练手。练到现在,练了四五年算是初窥门径,虽然比起沃尔特·默奇这位真正的剪辑奇才来说还有相当大的差距,但用来剪短片还是绰绰有余。
舞台另一边的贾森也吓了一跳,盲剪,这家伙竟然会盲剪!
不过他毕竟是沃尔特·默奇的学生,对盲剪非常了解,马上冷静下来。他知道盲剪是一项极牛的技术,自己做不到,但这场比赛却未必会输,盲剪不看播放的画面,只看胶片的画面,完全是靠剪辑师的感觉,靠感觉就很容易出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