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如果让她听见,今晚你的思考器官就没了。”安德里赫推开门,刚好听见她的话。
“嘤,”索娅嘴上娇羞,手上却满不在乎地拨了拨头发,“胸嘛,大有大的烦恼,小有小的烦恼,还不如做个男人,我当初怎么就长成了个女人呢?真是遗憾。”
“哦?做男人就没有烦恼了?”安德里赫觉得好笑。
“是啊,像你这样,”索娅自上而下打量了他一眼,标准的九头身,小头宽肩,长腿窄腰,标准的衣架子身材,五官清淡,透着股漫不经心的味道。
索娅啧了一声:“你长得我也就给九分,扣在那副眼镜上,怪无趣的,仿生人又不近视。”
“九分?”安德里赫撩起眼皮瞥了她一眼,“我很好奇你给宋飒打了几分。”
“哦?想知道呀?”索娅甜甜地笑,坐在桌子上晃着长腿,脚尖勾着高跟鞋,一荡一荡。
“算了,没兴趣。”
“……嘶”索娅吸了口气,恨恨地转过头,喊道,“降分降分,无聊的男人,现在你只有八分了。”
安德里赫笑了,眼尾促狭地眯起:“乐意之至。”
*
贝拉米推开B03的门,顶光亮起,瞬间的光明让路骨眯起眼,但他的眼皮已经被剥去了,于是只是眼眶微微挪动,像是建筑物里的金属横梁,凸起的眼珠可怖的弥漫着血红色。
“裙子?”路骨嘎地笑了声,突兀刺耳。
“跟你无关。”贝拉米冷冷道,“找我做什么?”
“我本以为你会更有耐心呢?”路骨盘腿坐下来,“反正你的时间也多不是么?新生儿?漫漫长夜,你不想审问我,要去哪?”
“我说了跟你无关。”
“啊我想起来了,”路骨的头一格一格转动,脊柱每一节都清晰可见,生涩地摩擦着,“我想起来了,啊我也是四十岁的老人家了,每年南锣海滩上都会有的烟火,我远远看过几次。”
贝拉米眼神沉下来。
“宋飒的生日,对吧?我之前就记得他。”路骨咕咕嘎嘎,一字一顿,他身体的磨损愈发严重,剥去外皮对内部组织的伤害是不可逆的,就算不销毁,他也活不长了。
“真好啊,少年的生日,穿着白裙,戴着项链的少女,”路骨突然厉声喊起来,“如果你是个人,我简直要羡慕你了!”
“我不是人又怎样?”贝拉米静静走过去,“是他邀请我的。”
“哈哈哈邀请你……原来你不明白,你自己都没有生日,却去庆祝别人的生日?”路骨嘲讽道,“你算什么东西?”
“你找我来就是说这些么?”贝拉米转身要走。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凶手是谁么?”路骨倨傲地抬起头,惨白的光从骨骼上划过,“如果我要你留下来一晚上,我就告诉你,你会留下来么?”
“你疯了。”贝拉米难以置信地回头,“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体会过一个人活四十年是什么滋味么?”路骨仰着头,那一瞬间贝拉米甚至有他的脊柱会折断的错觉。
“你体会过从天黑坐到天亮,又坐到天黑,仿佛时间只是一个数字是什么滋味么?你体会过断开网络,与世隔绝,封闭在一个黑匣子里,就好像只是没有思想的石头,你知道当一块石头当了四十年是什么滋味么?”
路骨上下反复抛掷着自己当初拆下来的手,仿佛是什么好玩的玩具:“怎么样?局长?你是要去玩乐?还是做你的工作?”
贝拉米冷冷地看着他:“你知道我们一直可以折磨你,只是不想动手而已吧?你真的觉得安德里赫说要卸掉你的四肢,只是一句空话么?”
“哦?他来啊,我又。”路骨的笑容消失了,“没有四肢又如何,不就是又一次关在身体里么?你以为我会怕?”
“我早就习惯寂寞的滋味了。”
“凶手是谁?”贝拉米被没完没了地拉扯耗尽了耐心。
“呵,我还以为你会想聊聊。”路骨又开始癫狂地笑起来,“啊,到头来连审问我的人都不愿意跟我说话了么?”
“凶手是谁?”贝拉米重复。
“我们来谈条件吧。”路骨突然抬头,“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告诉你。我早就是已经死过的人,我这四十年都从未活过,你要挟不了我。”
“你想怎样?”
路骨把自己的手扔了过来,铛铛滚落在贝拉米脚边,贝拉米抬脚踩住了。
路骨开口:“我要你们给我修这只手和这只脚。”
“就算我们也弄不到你的尺寸的仿生关节,”贝拉米冷冷道,“修不好的。”
“不是要修成原来的样子,什么机器都行,要能用,”路骨跺了跺自己的断肢,痛觉像燃烧的火焰一样窜进神经,整个身体的骷髅宛如筛子一般抖了抖,触电一般。
他非但没有喊叫,反而那痛苦是快感似的,嘎嘎笑起来,“然后,我要亲自带你们去我捡到温酒和艾丽的地方。”
“你告诉我们地点,我们就……”
“不!!”路骨吼起来,又坐了回去,“我要亲自去。”
“我明确告诉你,”贝拉米冷冷说,“就算修好了手脚,以你的身体素质也绝不可能从我手上逃掉,想都别想。”
“我当然知道。但这就是我的条件,你要就要,不要就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