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听来是件值得欣喜的事,但是,夙玄此刻低落的神情,说明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很可能印证了虞筝心中的那个猜测。
她将这猜测问了出来:“天帝和天后怎么样了?青女的三魂七魄,现在又在何处?”
夙玄又叹了口气,比方才的更要长,他浑身上下都泛着些惆怅,苦笑道:“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一物降一物,饶是天帝,也逃不脱这循环。瘟魔与青女娘娘的魂魄融合在一起,恰好是天帝的克星……”
“天帝受了重伤?”这是虞筝能想到的最坏的结果。
“比这更糟。”夙玄回头,望了眼已经空荡无人的大殿,“它们不但重伤天帝,还伤了天帝的天眼。从今往后,天帝再也无法开天眼了。蜃魔风青阳,环环算计,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虞筝在暮辞的怀里颤了颤,远方已破晓,晨光白晕晕的,似一口狰狞的利齿,咬住虞筝的喉咙,痛楚难当。
尽管已经猜到,天帝必然是受了不小的创伤,形同当年神魔之战落败的蚩尤,但,亲耳听到夙玄的话,还是那般的教人胸臆难平。
是了,这才是风青阳真正的目的。
他用了两百年的时间,将自己塑造成八荒散人,以此躲避九霄天界的眼线。
他再用二十年的时间,开山立派,煞费苦心,扰乱天帝的视听。再布置下瘟魔的局,用饕餮和九婴做他的挡箭牌,弃车保帅,最后终于令瘟魔寄生入青女的体内,使尽手段,借着仙人的手,把青女和瘟魔的魂魄亲手送到了天帝的面前。
这个仙人,是夙玄,当然也有可能会是别的长老,甚至可能是虞筝、暮辞。
这最后的一个环节,便是由他们来做的。他们为救青女,定然会把青女和瘟魔的三魂七魄送到天帝的面前。
这样,天帝的天眼就毁了,风青阳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从今往后,天帝无法再开天眼,也就再也看不到任何一件事情在未来最可能发生的走向和局面。
天帝失去了这项能力,魔族便不用再害怕天帝能未雨绸缪。他们可以再无顾虑的壮大,甚至可以在未来的某个合适的时机,卷土重来。
到那时,第二场神魔之战又会开战。神州大地又将沦为地狱焦土,芸芸众生将命如草芥浮屠。
而那时的天帝天后,或许还没能完全恢复元气,未来会变得如何?没有人能为此而乐观。
这才是风青阳真正的目的,纵是他已经被揪出来了,却又怎样?
从瘟魔冲出封印的那天起,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第90章 千年风骨 ...
虞筝很自责。
天后将卧底岘山的任务交给她, 要她找出隐藏的邪魔。她找出来了, 也避免了天帝曾经从天眼中看到的、全岘山门成为血海的惨剧。
可是,她没能早些侦破风青阳的阴谋, 没能阻止他害死青女,反倒教风青阳得逞, 害天帝失去天眼。
她真是个罪人。
心里涩的如同被一捧粗糙砂砾研磨,磨得血肉翻出,和砂砾搅成一团, 黏在伤口上。这份心绪在第一时间就被暮辞所察觉, 他眼中流露出心疼的意味,从后面揽紧了虞筝,让她的后背贴在自己的胸口,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筝儿,你没有做的不好,别难过。”
说不难过是假的, 但为了让暮辞安心, 虞筝还是偏过头看他,勉强扯出一道笑容。
“虞筝。”这时有人唤她。
是帝子来了,从大殿里走出来, 因着心绪不宁,眉头还没舒展,但落在虞筝身上的目光却是平和的,没有任何怒气和怨怼。
“帝子。”虞筝自觉有愧,向前两步, 给帝子行礼。
夙玄、暮辞也行了礼。
帝子虚扶了虞筝一下,大概是心力消耗了太多,说起话来有气无力:“青女殉道,我也深表痛心。瘟魔已灭,青女的三魂七魄飞走了,竹中仙已经去追寻,你们也不要太过担忧。”
虞筝一怔,明白方才竹中仙来过了,但这并不能让她的心情好一点。
帝子打量着她,缓声道:“无须自责,这与你无关。”
“是虞筝的失职,辜负了天后的期望。”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错不在你。”帝子将双手背在身后,“若真论及对错,也是母后的失误,不该派你去岘山门。风青阳本就认得你,自然能想到各种方式对付你。也许,从一开始,这就是个不可能被完成的任务。”
夙玄捋着拂尘,徐徐言道:“与其说这是不可能被完成的任务,不如说,天意如此。”
帝子的视线转向夙玄。
夙玄说:“贫道自幼能窥天机,隐约知道,岘山门不会长久。然而,蚕女娘娘与暮辞却能修得共枕眠。不得不说,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即便是天帝天后,也难以窥破。”
帝子赞同夙玄的话,仙神并非万能,在天道的面前,和凡人一样是不由分说、不得抗拒。
如果天意注定会有今日,那么,哪怕是谋事在人,也终究成事在天。
昔日天后将任务派给虞筝,也是因虞筝心有执念,能够不遗余力的投入任务,不惧死亡。
虞筝其实是最好的人选,然而,风青阳却又是见过虞筝的,当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帝子将手从身后伸出,在虞筝肩上虚虚的拍了下,“不论如何,岘山门没有如父皇之前所见那般全军覆没,便是你功不可没。母后让我转告你,这些时日辛苦了,往后回归平淡的日子,好生做这个蚕神,庇佑百姓万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