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女似极了刑架上奄奄一息的死囚,她身上的青黑色气息散了。她看到了虞筝,唇角抬起,牵出一道无力的、凄美的笑容。
“阿筝,别哭……”
“这就是命啊……”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呢……”
“阿筝……”
有凉风在天地间忽忽吹过,冬日的凉意宛如一把锋利的尖刀,狠狠插进虞筝的心口。空气里是死水一般的静,周遭的一切好像都结了冰似的,连着人心也冻住了。
没有贮魂在身边,虞筝甚至满脑子空白的什么也想不到。
凉气猝不及防的灌入她的身体里,冷浸浸的将整颗心都冻住了,一股纠绞的痛意沉甸甸压着小腹,一路传了上来。
虞筝没能再发出声音,软倒下去。
就在她即将摔下地时,被揽进一副温热的怀抱里。暮辞抱着虞筝,虞筝在晕倒时一只手本能的搭在小腹上护住,暮辞用手覆住她的手,望着眼前苍凉残忍的画面,心如刀绞。
天空中的乌云将阴霾泼洒下头顶,冷冷的雨丝滑落而下。
飞穹呆立在原处,望着青女,脑海里空洞一片。
廷岚从人群中疯狂的挤过去,冲向青女,却被密密麻麻的万剑阻挡了前路。
他望着青女,十几尺之间的距离,却隔着生与死。
神祗被夺取了生命,不会真的消亡吧?他怕极了青女的魂魄会忽然之间飞散去天外,亦或是已经被毁灭于躯壳中。
为什么要杀她。
这样仁爱万物、莲心不染的女子,为什么要杀她。
只是因为她遭了瘟魔的寄生,她便必须要死,这般凄凄惨惨的被戮于万剑之下?
她之所以被瘟魔所害,还不是为了岘山门吗?
淡淡的戾气从廷岚的眼底窜上来,头顶有白亮的闪电呼啸。闪电在划过天穹的那一瞬,照出了廷岚眼中逐渐增强的戾气。
那一分戾气势若滔天,廷岚咬着嘴唇,死死攒住双拳。
飞穹恍然间觉得,廷岚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从前的那个廷岚,再也找不回来了。
“飞穹师兄,你还好吗?”
他听见公孙池的声音,干涩而破裂。
飞穹没有回头,唇边干笑一声,冷冰冰的回荡在细如牛毛的雨丝里。
公孙池道:“师父也说了,青女娘娘是求仁得仁,只好成全她。飞穹师兄,你不要难过,天界要是知道了青女娘娘以身殉道,一定会大力褒奖她的。”
“褒奖?”
多么令人唏嘘的词句。
“我只愿青女娘娘能还魂重生,否则……”他苍凉愤懑,“死后荫封,又何用之有。”
他说这话的时候,就看着廷岚,公孙池也看向廷岚,心里是一阵荒芜的落寞。
廷岚猛然举起天水,指着半空中御剑的长老们。
“大师兄你做什么!”弟子们纷纷倒吸了凉气。
掌门正要说话,这时候,从青女的头顶飘出她的三魂七魄,与瘟魔的三魂七魄搅和在一起,冉冉有飘远的势头。
“快打碎他们的魂魄!”戒律大声呼喊,冲向那三魂七魄,却不料廷岚猛然将天水朝着他投来,锋利的剑擦着戒律的鬓边飞过,险刺穿他的身躯。
戒律大惊,不能置信的与廷岚对视,怒道:“廷岚!你这是做何!”
廷岚不说话,阴郁的像是这片乌沉沉的天空,唇角拧了拧,勾起:“疯了……你们才是疯了。”
“大胆,你是要欺师灭祖不成?!”戒律怒骂,心中震撼异常。
掌门见状,忙掏出一个宝瓶,将青女和瘟魔的魂魄收入其中。他将宝瓶给了夙玄,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蓦然间便像是泄了力气,从佩剑上跌落下来。
下方就是万剑和血泊,掌门直直栽下,吓坏了全门弟子。
灵虚和夙玄冲上去,一左一右将掌门架起。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在悲痛和愧疚的双重折磨下,倒下了。
***
一天一夜,虞筝终于醒了。
夜色流觞,她醒在黎明前的那一刻,窗外无边的浓墨黑暗带来的寒意,猝不及防的袭上她的身体。恍如经历了一场噩梦,梦魇所带来的焦灼与无力像汗液依附在虞筝的身体,让她几近虚脱。
那不是梦,她比谁都要清楚的知道,那不是梦。
青女走了,陪伴了她千百余载的青女走了。这世间再不会有人像青女那般,宛如前世就是她的姐妹那样,陪她哭,陪她笑。
她护着小腹,感受到她的孩子仍旧和她命脉相连着,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底也是一片荒芜如死的冰凉。
下一刻,她就感觉到熟悉的微暖包裹了自己。
黑暗中,暮辞靠过来将她抱住,他熟悉的呼吸拂过虞筝的耳畔,让她慢慢的感受到一点安心。
“筝儿,你醒了?”
“嗯。”
“怕你不适应,我没有点灯,就在旁边陪着你。”
虞筝心酸如涌,靠在他怀里,问道:“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
虞筝揪住暮辞的手,“青女呢?”
“她的三魂七魄仍和瘟魔的并在一处,被掌门收进了类似贮魂的法器里。夙玄准备带着法器去九霄天界,请天帝天后出关,亲自处理事情。”
“要怎么处理?”虞筝揪紧暮辞的手,“是让天帝天后打碎了青女的三魂七魄,还是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