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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页
    正午时阳光正毒,人静坐不动身上都会浮出一层汗,粘粘的。
    杂货铺进来几十箱饮料,邓晓把东西码好,只让唐诗在旁边计数。
    末了,邓晓手背抿过下巴,扯起嘴角笑:“呦,字写得挺好看啊,就是有点像男孩子的字。”
    唐诗垂眸笑笑,拇指按着油笔收回笔尖。
    唐诗拆了纱布,就开始帮店里搬东西。
    起初她很不适应,要不上几个来回,腰就疼得直不起来,后背胳膊酸痛得几天都过不去劲。
    邓晓总会笑她,说上一句“一看就没吃过苦”,倒也没什么恶意。
    改变不了环境,人就只能学会适应环境。
    只一个月,唐诗就已熟练店里各种日常操作,搬起货来丝毫不含糊。
    那天夜里,邓晓在店门口支个四十来公分的小铁炉子,烤几串玉米吃。
    邓晓搬出一箱冰啤酒,用牙咬开瓶盖递给唐诗。
    唐诗忙摆手:“邓姐,我不会喝酒。”
    邓晓歪着头咧嘴笑:“是真不会,还是嫌弃我啊?”
    “是真的不会。”
    邓晓也不勉强,自己咕咚咕咚灌大半瓶把酒瓶拍到脚下,用筷子戳穗玉米递唐诗,自己垫个玉米叶子就啃起来。
    “看你这手嫩的,估计怕烫呢。”
    “谢谢邓姐。”唐诗吹吹玉米,送到嘴边还是觉得烫,只得捏在手里等。
    “你老谢我。”邓晓喝光酒,点根烟虚飘飘叼在嘴角,蹙眉瞧着炉子上泛黑的玉米,“这回该我谢你了。”
    “啊?”唐诗听得云里雾里。
    “我托人在县里找个事干,去教人开车,干得好一个月能拿个大几千。”邓晓没看唐诗,只自顾自给玉米翻个面,烟燃的多辣到眼睛,她眯着眼低头把烟头吐到地上,也不踩灭,“我到那住宿舍的,店里得你帮着看,小傲也得你帮忙照看,你说我是不是得谢你?”
    邓晓瞥见唐诗怔了,笑出声来:“这就应付不来了?”
    “应该……没问题。”唐诗扬起嘴角,捏着玉米的手不觉轻捻。
    “我看你也是,身板不大还挺要强的,就是还差点意思。”邓晓咬开瓶啤酒,笑着拍拍她肩膀,“哎,有事打电话。”
    唐诗点头,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等我攒够了钱,就他妈带小傲离开这鬼地方。”邓晓拿手里玉米撞下唐诗手里的,仰头看天,“你要没地方去,也一起?”
    “好啊。”唐诗咬口玉米,笑了。
    小镇有一点好,地不大人不多,拨弄手指一算都是熟人。
    邓晓临走前和邻居都打过招呼,要照顾他们家新来的小店员唐硕,没人找她麻烦。
    晚上外面凉快,唐诗没什么事就陪孙傲在门口写作业,只是她记住的不多,帮不上什么忙。
    唐诗扯篇挂历纸刻刀裁好,精细地给那本《唐诗宋词三百首》包好,在书皮上写好书名。
    风撩得头顶悬挂的白炽灯直晃,光点在书名间来回地转。
    “姐姐,你写错字了。”
    孙傲点着书名倒数第三个字,唐诗这才发现自己写的是“白首”,忙在“白”字上填一笔横。可她这一笔写得急,歪了,和原本工整的一排书名显得格格不入。
    “姐姐……”孙傲手肘拄着小桌子,“我看你床头有沓字帖,你是不是拿那个练,字才这么好看的?我也想练字……”
    “不行!”唐诗脱口而出,语气竟有些冷,转瞬,她语气软下来,“小傲乖,你想练字,姐姐可以给你买字帖。”
    唐诗把书沿桌边推给孙傲,视线无声追随。
    “但那个,不行。”松手时,她眯起眼,暗自叹口气小声呢喃,“不行。”
    这晚夜深时,唐诗又悄悄从阁楼下到一楼。
    她举着充电小灯,在装文具的货架抽出一沓临摹纸。走到柜台后坐下,她拿出两块钱放进柜台下的包中。
    唐诗就着充电灯刺眼的白光,把临摹纸轻放到字帖上,趴在桌边一笔一划地描。
    耳畔是高考前临退校时,宋词看着她的签名说的话。
    “你的字,还是差一点。”
    到底差在哪?
    她抿紧唇,胸膛随夜静下来的池水莫名起了涟漪。
    手肘旁泛黄的白色塑料小闹钟,时针颤巍巍与分针重合在定点。
    地球是圆的,总是一半黑一半白。
    深蓝色皮质腕表,铂金时针精密转动与分针会合在马耳他铁十字中心。
    骨节分明的手拾起腕表戴到左手腕。
    正午的光透过落地窗,在纯黑被褥上划出一道惨白。
    宋词眯起眼推紧领带,俯身拉开床头柜,想拿出一角堆放的微型摄像头,视线不觉落在旁边整齐摆好的字帖上。
    他手指正指向一行字——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敲门声将宋词惊回神,他拿出微型摄像头关好床头柜,起身朝门口走去。
    推开门,他把手里东西递给候在门口的路呈。
    路呈是宋骥安在宋词身边的人,帮他恶补公司业务,也照顾他日常起居。
    是个不苟言笑身姿挺拔的中年男人。
    两人一前一后朝楼梯口走。
    “告诉宋骥,我不是犯、人。还想我帮他,就别搞这些小动作。”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