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身上的黑白校服宽大又单薄,衣袖不时因风过而贴紧手臂,冰得她不禁轻颤。
“是……之前的后遗症还没好吗?”
关岑岑这话问的很是小心翼翼,可唐诗听来仍是心头狠狠一紧。
她的记忆不由自主地倒带,最终停在半个多月以前。
悬于墙角的空调显示当下设定为26摄氏度,冷风直吹下的输液管打着晃,接近唐诗手腕的一小段被宽厚的大手握在手心。
冰凉的氧气不停喷进唐诗的鼻腔,吹得她口鼻干痛。但这种痛和手臂肩膀的疼痛相比,就显得小巫见大巫了。
站在床尾的中年男人摆正帽子,帽檐上方的徽章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司机已经承认自己是醉驾,但他坚称当时是你故意碰瓷才引发了这场交通事故。请你仔细回忆,并如实描述当时情况。”
像是记忆被挖空一块,唐诗蹙紧了眉努力回想,最后还是只能摇摇头。
“我不记得了。”
“诊断报告显示你的头部没有受伤。”男人翻过诊断报告后,见唐诗依旧沉默,便转而问道,“那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唐诗。”似乎是想证明自己并非失了忆,唐诗不等那人再问就继续说道,“就读于二十六中高二四班,家住在御林苑3号……”
窗外忽而雷声轰鸣,唐诗不由得转头看去。天边闪电穿过云间如爪牙蔓延,她目光空洞后忽而跳跃不稳。
几天前的夜里也是这般雷声大作……
“有没有想起什么?”
中年男人的询问让唐诗惊回了神,她咽下唾沫却没搭他的话,反倒转头看向唐友良,眸中果决异常。
“爸,我要转学。”
有东西晃过唐诗眼前,将她从回忆中拖出。她想起刚才关岑岑是问到关于后遗症的事,便摇摇头当作是回答。
“那就好那就好。”
关岑岑自言自语后,关切地看着唐诗。
“省实验的课程安排比二十六中紧得多,高二也很关键,不该也不能分出别的心思去。你明白老师的意思吗?”
唐诗闻言不由得怔住。
别的心思?难道关岑岑也听过那些关于她和宋词的传言?
古人说三人为虎,她怕解释不清反而会引来麻烦,便只点点头轻声答道。
“明白。”
关岑岑满意地扬起嘴角:“回去吧。”
唐诗转身正要走,抬眸竟看得二楼楼梯转角有人影一闪而过。
有人?
她不禁蹙紧眉若有所思,但旋即想到自己还在老师眼前,便又快步走上楼梯。
唐诗刚走到二楼楼梯转角,下课铃便打响。
下午最后一堂课的铃一打响,食堂的香味仿佛就飘到了鼻尖,直催得饥饿的莘莘学子快马加鞭地涌出教室。转瞬,走廊里就挤满了人。
唐诗此时再想找刚才躲在转角偷听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发什么愣呢?赶紧的啊,待会都抢不到肉了!”
夏祁飞奔过去拽住唐诗的手腕就要往楼下冲,唐诗忙拉住她。
“哎,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什么人站在这?”她指指脚下不十分确定地补充道,“呃,鬼鬼祟祟的那种。”
“我出来时走廊已经好多人了,没看到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啊。”夏祁挠了挠头才恍然明白过来,不由得鄙夷地蹙起眉,“怎么有人偷听你和老关说话吗?我靠,连老师问话都偷听,这种人得多闲啊!”
“也可能就是……刚好路过?”唐诗不想再谈这件事,便笑着挽过夏祁的胳膊冲下楼梯,“快走吧,我都饿了。”
大厅内人潮拥挤又都是黑白校服装扮,颀长身影伫立其中也变得不易分辨。
宋词倚在另一侧楼梯口墙边,视线相隔人海送她们走远,才不急不忙地转身顺着人潮走下楼梯。
几天后,体能测试如期而至。
下午的大太阳让人看一眼就要头晕,唐诗躲在观礼台下的阴影中,远远看着测试的女生们艰难地跑圈,还没等到自己上场胳膊腿就开始泛酸。
接连有人冲破终点,站在等候人群外圈的夏祁,转回身朝她挥挥手臂。
轮到她们上场了。
唐诗刚要走出阴影区,余光就瞥见个黑影自身后高处跳下来。转瞬,那人在她斜前方不远处稳稳落地,她这才将人看清。
居然是宋词!
唐诗隐约记得夏祁曾经说过,陈校当年为了请宋词来省实验,许给过他几项特权。可迟到早退、不交作业,也可不上体育课。
所以她理所当然地以为,这种本就可以替的体能测试,宋词也不用来。现在看来,似乎是她想多了。
这一组女生都就位后,站在跑道外的体育老师把金属哨举到嘴前。
“各就各位,预备——”
哨声清脆后,女生们几乎同时冲出起点。但很快,聚在一起奔跑的人,就因实力相差悬殊而分散开来。第一个女生冲破终点时,有些人第二圈才跑到三分之一,而唐诗就是这个有些人。
从来不运动的唐诗,第二圈刚开始就各种体力不支。
头顶的太阳灼得她脸颊泛红大脑昏胀,风灌得她喉咙又咸又痛,双腿浸过陈醋般酸且沉,她咬紧了牙关才勉强没有就地放弃。
“加油啊。”
忽而有气喘吁吁的哑声自身侧传来,唐诗怔了下,转头看得后桌关研步子沉重追到自己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