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的关门声没能消减教室内议论,携来的风倒是拂起了唐诗耳侧和额前的发。发梢搔过脸颊微痒,她这才慌忙敛回目光,将吹乱的短发掖至滚烫耳后。
在这之后,议论声似乎更清晰入耳。
“快看她,脸红了脸红了。”
“哪啊,连耳朵都红透了。”
唐诗窘的厉害,只顾看着脚下好避开所有目光。她看不到是自己清眉掩于齐刘海后,垂眸时圆眼微合睫毛卷翘若扇,凝玉肌肤透出红晕,朱唇微抿间唇角两侧一点微陷,若隐若现。
好在没多久,关岑岑便帮她解了围。
“乱起什么哄!”
直到教室内恢复安静,关岑岑才瞥眼唐诗。
“继续说。”
唐诗低声清清喉咙,抬眸时鬼差神遣地又瞥眼靠窗口最后一桌。
那男生此时又是歪倚着窗闭目养神,仿佛刚才种种只是唐诗的想象,他从未曾睁眼看过她。
唐诗的视线自他身上移开,垂在身侧的手不觉抠着裤线,小声胡乱敷衍道。
“我这个人没什么特别爱好,还请大家以后多多关照。”
她微弯下腰结束了自我介绍,旋即快步走回座位,把滚烫的脸埋进书中。
唐诗回到座位后,关岑岑便走上讲台,滔滔不绝地叨叨起八月月考成绩。
而讲台下,唐诗还没能忘掉刚才的窘况,心绪难宁得根本看不进去书。因此,耳侧的轻咳声很容易就引起了她的注意。她转头瞥见夏祁的笔记本抵、在自己的手肘,其上写着一行字——友情提醒:最后桌灰眼少年姓宋名词,刚好是《唐诗宋词三百首》的宋词哦~
唐诗的双眸因惊诧而瞪大,不自觉捂住嘴。
当时她太紧张,介绍名字那句是脱口而出,她怎么知道他叫宋词?
她禁不住又偷偷去转头看宋词。
宋词仍在闭目休息,像是自带屏蔽般,后排几个皮学生怎么玩闹都影响不到他。
唐诗有理由相信,刚才他会睁眼看她,也不过是因为她提到他的名字。想到这,她脑海中忽而浮现出一个疑问。
她转回头时偷瞄眼讲台,确认关岑岑没看过来,才以手掩嘴假借唇语问夏祁。
“他是混血吗?”
夏祁似乎是被问住了,她蹙眉用笔尾挠挠头答非所问。
“恩……我见过他妈妈,是个很漂亮的中国女人。”
“那他爸爸呢?”唐诗拄着下巴盯紧夏祁,眼中透出渴求八卦的光芒。
“不知道,没见过。”夏祁翻开书耸耸肩。
唐诗本还想再问,谁料刚张开嘴就瞥见关岑岑正神色严肃地注视着她。她只得若无其事般转过头去,食指随意绕鬓角的发,装模作样地小声念叨。
“Spellbind,迷住,迷惑。”
唐诗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当众的随口一提,会让《唐诗宋词三百首》这本本该活跃在幼儿园和小学的书,在省实验火了一把。
课间,她在座位背单词,安静如鸡。
教室后总有男生莫名其妙地高声朗诵古诗,并且一定会有人明知故问。
“呦,看的什么书啊?”
“这你都不知道?《唐诗宋词三百首》啊!”
更有甚者,会在走廊或者操场大声喊她名字。等她回头,再刻意大喘口气补上几个字——宋词三百首真是本好书。
唐诗总觉得自己毕竟是个转校生,还是低调做人,别与人冲突为好。因此,听到这些明显是拿她开涮的话,她大多也只是愤懑地趴在书桌间把头埋进臂弯,最多再小声嘀咕一句。
“Shut up。”
但后来,玩笑讲着讲着就变了味。
某天午休,女厕所里很安静。靠近门口的水龙头年久失修一直漏水,水滴不断砸在洗手池中,无聊时听来也像是在打节拍。
唐诗心情尚好,冲完水刚要开隔间门,忽而有脚步声从厕所门口传来伴有交谈声渐行渐近。
“欸?你说那个唐诗她是不是故意的啊?那么多介绍方式,怎么偏偏就挑了唐诗宋词这么一句明显是捆绑炒作的说?”
“那谁知道!”
隔间门被拽得猛的一颤,唐诗下意识收回搭在门内把手上的手,好奇心却驱使她屏息细听。
关门声恰从她左右两个方向传来,她垂眸看得自己隔壁两个隔间地面瓷砖上都落有阴影。
“我听说啊,宋词当时还和她对视了呢!”
“是吗?以他的个性啊,呵,恐怕会觉得她就是个不自量力的傻逼吧。”
立体环绕的笑声紧随其后,吵得唐诗心烦。她静默咬紧下唇,心跳加速时呼吸也有些沉。忽而她目光一定,轻声推开了隔间门。
数分钟后……
唐诗站在洗手池前,用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双手,终于等到木头猛烈磕碰的声响从身后传来。
转瞬,响声中开始混杂粗口。
“卧槽,怎么回事?门怎么开不开了!”
“我的门好像被人从外面抵、住了!”
“我的也是!谁他妈干的好事!有种给老娘站出来!”
唐诗瞥一眼身后被拖布结结实实抵、住的两个隔间门板,差点笑出声。
站出来?你以为我真是傻的?
她把攥实成球的纸巾扔进垃圾桶,临走前小声嘀咕了句。
“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