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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一看,柯基的个头已经有莲舟肩膀那么高了,脸颊也圆润不少。莲舟佯装吃惊:“柯基?!你长这么高啦。”
    柯基点点头:“我现在有一个新爸爸了,你看,他还给我钱。”柯基说着把手里攥着的二十元钱展开给莲舟看,脸上挂着狡黠的笑。
    “那就好。”莲舟鼻子发酸,她拼命眨眼睛,想把溢出的眼泪消化掉。
    柯基把目光转向俞彧,不太友善地上下打量他。莲舟的心跟着突突跳起来,她担心柯基会问她李复青在哪里。
    俞彧歪着头看柯基:“你好呀。”
    “柯基是我在附近偶然认识的。”莲舟挤出笑,“后来上班了,就没怎么过来找他了。”
    柯基看一眼莲舟,又看一眼俞彧。
    “阿姨抱一个。”他说着抱了抱莲舟,“我要去玩了,我们下次再见。”
    莲舟发愣看他跑出去几步远,想起什么似的,又叫住他:“柯基回来,拿点零花钱!”
    “不用啦!”柯基朝莲舟甩甩手里的钱,和小伙伴一起返回玩具店。
    在俞彧眼里,莲舟和柯基之间的感情远比看起来的要复杂,遇到柯基后,她就魂不守舍怅然若失。莲舟敏感脆弱,和单纯的孩子当然更容易建立感情,俞彧想不通的是,柯基并不像一个孩子,他身上有种让人不适的阴鸷,那种阴鸷在他打量俞彧时尤为明显。莲舟对他额外的情感从何而来?
    俞彧没有再多想,他和莲舟之间的关系已经不再是警察和事主家属,也不再是朋友。
    昏暗的长堤慢慢走到尽头,俞彧叫了代驾,先送莲舟回家。代驾司机一路无话,两人紧挨在后座,莲舟也一直没说话,河风早已吹散酒气,此刻她的大脑异常亢奋,飞速思索着挣脱李复青的计划。
    “你在想什么?”俞彧问。
    “没事,有点晕车。”莲舟说,“如果我们明天就启程,你能走吗?”
    这个问题来得有些快,俞彧脑海里闪过在郊区生活的父母、老吕佝偻的背、衣柜里的制服:“还会回来吗?”
    莲舟转过脸来看俞彧,哑然失笑:“傻呀,当然会回来。我是说我们明天去旅行。”
    “好呀,我们去哪里?”
    “厦门。”莲舟凑近俞彧,在他耳边轻声说。
    “我来买机票,你等我消息。”莲舟满面春风,两眼发亮,“说走就走的旅行,是不是很刺激?!”
    司机抬眼看了看莲舟,她看起来还只是二十出头的模样。
    莲舟坚持不让俞彧送她进小区,车子在小区大门外停下,临别前,莲舟在俞彧脸上轻轻啄了一个吻。俞彧晕乎乎看着她的背影走进小区,但没看到她的笑意在夜的阴翳里化作一片冷静的漆黑。
    盛夏夜在小区里乘凉的人很多,只有莲舟神色匆匆,她紧紧抓着包带,大阔步向那个曾经被她称作“家”的渣滓洞走去。一个牵着孙女散步的老太太被莲舟碰了一下,她出于习惯骂了一句:“没长眼啊?”
    “撞的就是你个老不死的。”莲舟并没停下脚步。
    老太太在后头嗷嗷乱叫起来。
    整个世界的风仿佛都向这扇门涌来,莲舟按下密码,门被风猛地推开,重重地向后摔去。
    莲舟浑身颤抖,她冲进屋,客厅、卫生间、厨房、书房、衣帽间……所有的灯,所有的门被一一打开,空的、空的、空的……李复青不在,她松了一口气,缓缓回到客厅,关上了家门。
    就这么倚着门呆站了几分钟,莲舟找回自己吓丢的一魂一魄,拿了听可乐坐在沙发上订机票,明天早晨7:45就有直达航班,她当即订了两张票和自己今晚过夜的酒店,把出票截图发给俞彧。
    李复青就像蟑螂,不管白天黑夜,也许下一秒就会神不知鬼不觉潜进屋来,莲舟今晚就要甩开这座房子。
    就算这辈子都不回来,莲舟一生的行李也只塞在一个22寸的箱子里。
    12:08,行李箱被莲舟拖到客厅。
    不论如何,李复青今晚都会联系莲舟,她戴上手表,找来纸笔,记下俞彧的电话号码和航班信息,把纸条折好夹在内衣里,喝了一杯冰水,给李复青打最后一通电话。
    她打算打完这通电话,暂时拖住李复青,就把手机扔出窗去。莲舟知道李复青在她手机里装了隐藏监控,但有时她会产生更疯狂的念头:或许李复青趁她睡着时,钻开她的颅骨,在她脑子里也装了监控。
    电话拨通了。
    “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微弱、欢快的铃声在杂乱空旷的房子里响起来。
    两串泪珠猝不及防从眼中迸发,莲舟僵硬地站在原地,电流一阵阵冲过刷身体,她的舌头、脸庞、臂膀阵阵发麻。
    书房的小床颤了一颤,一双爬满青筋的手从床底探出来抓住床沿,把一具长长的身体拖出来,李复青仰着脸,笑意盈盈。从中午到现在,他一直没离开过床底。
    “今天吓着你了吧?”李复青笑说,“我拿床底的地毯盖住了脚印。”他说着走到卫生间洗脸、洗手,洗手液的清香从那头漂浮过来,莲舟回过神来,飞快删除了航班相关信息,把俞彧电话拉进黑名单。
    李复青的发梢还滴着水,他脱掉的白衬衫、摘下的眼镜都抓在手里,从卫生间湿淋淋地走出来。
    莲舟看着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他的身体很耐看,就是略瘦些。紧张到极点时,她的思绪总是抓住某些不合时宜的碎絮,企图用这种冲突转移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