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情歌唱罢,围观的行人犹如重新扭好发条的玩具又继续各自奔走,其中有不少人在流浪歌手的那顶黑色帽子上面投下了一块五毛的小钱。
顾北辰拉着我上前,他投了一张五十。
我见状,犹豫不决地掏出了一块钱放进去。
就在我起身的那一刻,旁边就冒出一声稚嫩的童声:“爸爸,有个大哥哥给了五十。”
我循声望去。
那个流浪歌手的背后冒出了一个矮小的小男孩,他眨着澄亮的大眼睛,双手紧攥着他父亲的衣袖,样子十分高兴。
流浪歌手仰头,有着沧桑痕迹的脸上勾勒出一个真诚的微笑:“谢谢。”
他这一声让我顿觉脸烫。
因为我给的只是一块钱。
“大哥哥旁边的姐姐给了一块。”那小男孩低声地说。
这一下,我的脸更加红了。
流浪歌手依旧保持微笑:“谢谢。”
我莫名地感觉一阵心虚。
“麻烦你再弹一首《小情歌》。”顾北辰温声请求道。
小男孩立马在流浪歌手的耳边附和:“爸爸,说话的就是大哥哥。”
流浪歌手侧头一听,笑意更深:“好。”
因了他们父子俩的对话,我才仔细地观察这位流浪歌手。
流浪歌手穿着简单格子黑红格子衬衫和牛仔裤,吉他的边边角角都有着清浅的划痕,许是使用的年月已久的缘故,而他的那张布满沧桑的脸上被一副黑色的墨镜给挡住了双眸。
通过这一点,我也解开了心中的疑惑。
为何流浪歌手还要他儿子来告知顾北辰是那位给予五十块钱的大哥哥,这是因为,流浪歌手双目失明。
顿时,我对这对流浪父子生起了怜悯之心。
流浪歌手重新摆正了吉他的位置,手指开始在弦上滑动,张口便是粗哑低沉的男声:“这是一首简单的小情歌,唱着人们心肠的曲折,我想我很快乐,当有你的温热.......”
周围再一次站满了山堆似的过客,顾北辰仍然目不转睛地凝望着流浪歌手。
我注意到了刚才说话的小男孩正坐在流浪歌手的身后,双手托腮,痴迷地仰望着眼前的父亲,就像一个粉丝正在瞻望自己的偶像。
歌声里尽是饱含歌手的感情,曾经的音乐老师告诉我,歌唱就是通过音乐话的语言去倾诉自己的感情。
成年后的人往往不擅长于表露自己的内心,也不愿意把自己的人生对任何的陌生人和盘托出了,因而为何音乐会产生,音乐给予了成年人一种吐露心声的途径。
他的音乐造诣比我高出很多,他的歌声里都是他想说的话。
我环顾了一下周遭的听客。
都说,一千个人里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千个听客里就有一千种与音乐共鸣的感情。
我侧脸仰视顾北辰。
他听的很专注,似乎都把我当成了透明人。
我又把目光放回流浪歌手和那个小男孩的身上,不由自主地拿起手机,将这一幕给录了下来。
这么温馨的一幕,值得收藏下来。
“我也不会奔跑,最后谁也都苍老,写下我时间和琴声交错的城堡。”流浪歌手缓缓唱出最后一句歌词,手指在弦上拨动几下。
余音绕耳片刻,众人才从中回神,投钱后离开或怀揣着某样心情离去。
等人散尽后,顾北辰再一次牵着我往前,再次投下五十块钱。
我依旧依依不舍地投下了一块钱。
并不是因为他的这首歌值一块钱,而是我本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不要说去帮助他人了。
小男孩站起来,在流浪歌手身边附耳告之:“大哥哥又给了五十,姐姐给了一块。”
其实我很想问他,我们两个的钱数非得凑在一块说嘛?难道就不能分开两句话说?
流浪歌手再次致谢。
顾北辰笑说:“我喜欢的人学过音乐,她会欣赏你的歌,我就是负责给钱。”
小男孩似乎听不大懂,偏头看着顾北辰,流浪歌手则是浅笑:“情歌还是得由你自己来唱,否则你喜欢的人是不知道你的心意。”
这时,顾北辰拉了拉我的手,淡笑着看向我:“我的心意,你听见没?”
我无言。
流浪歌手回道:“识乐之人,不善言表。”
顾北辰闻言,微微蹙眉。
“儿子,你看看,给一块钱的姐姐喜欢给五十块钱的哥哥吗?”流浪歌手突然问旁边的小男孩。
小男孩那大大的明亮的眼睛盯着我看了又看,又看向顾北辰。
半响,小男孩指着我:“姐姐。”
接着他那只小手又指着顾北辰:“喜欢大哥哥。”
他的话宛若重磅炸弹,炸得我脑袋一片轰鸣。
我不知如何回话。
倒是顾北辰露出洁白的牙齿,大笑道:“有你儿子的这双慧眼就足够了。”
他说完,往小男孩的手里塞了五十块。
随后,我心跳如雷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习惯性地讥讽顾北辰:“你真是阔气!”
顾北辰轻挑剑眉:“我乐意。”
这话堵得我哑口无言,只好闷声不出。
我低着头,踩着地上的影子走了一会,就看见顾北辰那庞大的影子一下子慢慢地追了上来,不一会儿他那庞大的影子就高出了我的影子很多,两个影子相比,倒显得我的影子娇小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