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听了此话,汪文言大急,“左公,此事万万不可!元素(袁崇焕字元素)此人,我接触过。此人好大妄言,实无其才。说起来什么话都敢说,似乎很有才华,但真正做起事来,却无缚鸡之力。而且此人心胸狭小,不能容人,不可托付重任。
此等之人,市井之中比比皆是,乃是赵括、马谡之徒……”
“住口,不用袁崇焕,难道再用王在晋这等阉奴之辈?”左光斗怒喝道。
王在晋,字明初,号岵云,江苏太仓人,与魏忠贤有些关系,算是阉党。
天启二年,广宁兵败后,三月十八日,王在晋代熊廷弼为兵部尚书,并兼右副都御史,经略辽东、蓟镇、天津、登、莱等地,天启皇帝特赐蟒玉、衣带和尚方宝剑。
对于辽东的局势,王在晋分析认为:“东事离披,一坏于清、抚,再坏于开、铁,三坏于辽、沈,四坏于广宁。初坏为危局,再坏为败局,三坏为残局,至于四坏——捐弃全辽,则无局之可布矣!逐步退缩之于山海,此后再无一步可退。”
因此,他接受了蓟辽总督王象乾建议:“得广宁,不能守也,获罪滋大。不如重关设险,卫山海,以卫京师。”以“抚虏、堵隘”为守山海关的方略。
王在晋认为,单单依靠一道山海关,来屏护京师,太单薄也不太保险,建议在关内从芝麻湾起,或从八里铺起,修一条约长三十里,南至海边的城墙,以防止山海关被攻破后无险可守,让建奴直驱北京。他预估了一下,所有的花费加在一起大约要花一百万两银子。
于是,朝廷先期发帑金二十万两修建重城。
但是,宁前兵备佥事袁崇焕、主事沈棨、赞画孙元化等人强烈反对王在晋的主张。
袁崇焕认为既然要修长城,那就干脆修大一点,而且不应该在关内修,而应该在关外将长城修筑到二百里之外的宁远。
反正站着说话不腰疼,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两百里外的宁远,离刚刚打了败仗的广宁不远了。不知道为什么袁崇焕认为野猪皮会干瞪着眼瞅着大明在他眼皮底下修筑一条长达三百里的长城,把他堵在门外?而且,这两百余里地原来的修筑的城堡,在广宁战败后撤退时,早让熊廷弼一把火烧得差不多了。
这意味着,要修这么一条长城,不但要征发大量的民工,还要有大量的军队保护。所需的花费简直是一个天文数字。大明要是花得起这个钱,何必还要修这么一条狭长而又没有多大意义的长城?直接派兵马收复广宁;收复辽阳、沈阳;收复开原、铁岭;收复清河与抚顺;直接把野猪皮赶进长白山中做野人去了岂不是更为简单?
而且,旁边还有蒙古呢!蒙古现在不行了,畏惧大明,不敢跟中原为敌,但是偶尔打打谷草的胆量还是有的。广宁大败后,关外这片真空地带一度被蒙古哈剌慎诸部所占据。
王在晋算是一个明白人,知道朝廷现在没有这个实力,当然不同意。
可是袁崇焕不这么想,两次直接将自己的策略报告给首辅叶向高。
但叶向高不愿担责任,也不知前线的情况,拿不定主意。
这时孙承宗觉得辽事沦落到这个步,他也有责任。谁叫王化贞是他的门生,他还想保王化贞呢,于是自请行边,亲赴山海关。
天启皇帝大喜,特加孙承宗太子太保,赐蟒玉、银币,以示隆礼。
孙承宗到了山海关后,却发生了一件事。
袁崇焕向孙承宗请求解救留在十三山的百姓,他说道:“只要在宁远驻扎五千兵力,就足以壮十三山的声势,然后便可派遣将领带兵去救援十三山。宁远距离十三山只有两百里,可以轻易占据锦州,如果不行再退守宁远,不能放弃十万百姓子民呀!”
孙承宗觉得袁崇焕说得有道理,于是与蓟辽总督王象乾商议此事。
王象乾认为驻扎关上的军队刚刚打了败仗,士气沮丧,不如调动插部护关的军队三千人前往宁远。
孙承宗同意了王象乾的建议,一方面调兵前往宁远,一方面让王在晋去撤回百姓。
但是王在晋解救行动却失败了,十万百姓只有六千人跟随他撤回关内。
这也难怪,那些人如果愿意到关内去当初就走了,怎么会等到现在?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故土难离呀!再说,谁当皇帝他们都不是种地纳粮?呆在这里,还歹还能从地里刨出点粮食来,去了关内,他们吃什么喝什么呀?
孙承宗对此非常生气,并对王在晋的能力产生了极大的怀疑,因而认为王在晋修筑重墙太过保守,驳斥了王在晋的建议。召集众文武将官重新商量重点防守的地方。
阎鸣泰主张驻守觉华,袁崇焕主张驻守宁远,而王在晋、张应吾、邢慎言等人都持反对意见。
最终,孙承宗采用袁崇焕的主张。命袁崇焕在宁远筑城,自己则坐守山海关。
孙承宗回北京向天启皇帝奏明此事。王在晋被改任南京兵部尚书,闲置了,孙承宗自请蓟辽督师。至此,王在晋所计划的八里铺重城停工了。天启皇帝同意在宁远那里修一道边墙。(可惜天启和崇祯两代皇帝挂掉时,此段长城都还没有奠基。)
由此,原本山海关一线的守兵不足,孙承宗督练新军。
“文言言重了,袁崇焕哪有你说的那般不堪?我观他如今督造宁远新城,颇有成效,的确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杨涟也说道。
听杨涟也这般说,汪文言长叹了一口气,只能暗自摇头。
左光斗性子固执,汪文言是知道的,况且无论是对董宣武,还是对袁崇焕,汪文言完全只是一种感觉,他自己虽然相信这种感觉,却无法说服这两位。
“文言,你这次去拜会飞白(即熊廷弼),情况如何?”杨涟也不想在袁崇焕这件事上纠缠,转移了话题。
“还能怎样?”汪文言摇了摇头,“熊公连府门都不让我进,看来当初我教他长子熊兆琏去求魏阉的事,他已经想明白了,不恨我才是怪事,又怎么会再见我!”
“这个忘恩负义的熊蛮子,枉我们当初还多番上书保他。”左光斗猛地一拍桌子,“没有我东林党人,他岂能苟延残喘到今日?又岂有机会脱离那牢狱之灾?”
杨涟的脾气不似左光斗那般暴躁,抬头问道:“莫非他又投入到了阉党的怀中?”
“那倒没有!”汪文言说道,“熊公出狱之后,似乎真的心灰意冷,很少出门,也很少与人来往。来往也无非就是徐光启和董家而已,倒是熊公的长子熊兆琏现在跟董宣武走得很近。”
杨涟轻哼了一声,眼中露出一丝不屑:“这个熊廷弼啊,还是不识时务呀!他既然已经见罪于魏阉,魏阉就绝不会轻饶了他。我东林党是他唯一能抱的粗腿,没有我东林党人的推荐,他还希望能东山再起?
董家若是靠得住,老母猪也能上树。董舒昌那老狐狸不过是尊只保自身的泥菩萨。
文白,找个机会去探探董宣武,如果真能拉入我们东林党,当然是最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