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捏住白绒球的一撮毛绒，用力往外拔。
    这团毛绒的状态，和飘散的杨絮毫不相同。杨絮就算挤压在一起，还是松散，被大风一吹，又会四下飘散。但是这团手感轻柔如细羽的白绒，却更像是棉花的结构，毛绒之间，天然形成一股粘性，黏连在一起，普通的风劲，是无法将它们吹散。
    关旭东用力撕扯了几下，才将一小团绒球，分离出这团大绒毛。他一口气，扯下数团绒毛。
    他仔细地观察这些小绒团的结构，发现它们实际上是由一簇一簇扇形的细丝绒组成，无论他怎么挤压，这些小绒团很快就恢复了原来的松软感。
    这种奇特的毛绒物质，真的能像那个收购的年轻人所说，有着优良的保暖效果吗？
    关旭东估算一下自己鹅绒羽绒服大衣的分量，从大绒球中扯出等量的白绒，然后装在一个购物袋中，开始用微信联系一个朋友。
    他这位朋友，是一位年轻的服装设计师。毕业两年，在网络经营一家很有古风特色的原创服装设计店，主要经营现代改良的古风衣物，在网络上销量很好，很受顾客喜爱。
    “阿柳，你这几天有空吗？我弄到一份特殊的材料，你能不能帮我做一件棉袄，或者羽绒服的结构也可以，就按照你设计的价格。”
    关旭东的朋友欣然应诺，让关旭东明天将材料送到她的工作室。
    打版，选料，剪裁，车线……
    关旭东直接窝在他朋友柳心的工作室，看着这件男款成衣新鲜出炉。
    这是一件复古风格的对襟男士棉衣，选择的面料，手感极好天然的棉麻，看起来大气又优雅，还有几分难得的古意。而江画直接塞绒毛的方法不同，柳心选择先将白绒制作成一块夹棉的厚面料，然后再放入棉衣中。
    不过，有些遗憾的是，这件棉衣里面塞的绒毛，是按照羽绒服的分量，因此，外观显得有些臃肿，幸好是采用中式设计，避免了笨重感，倒是显得沉稳大气。
    “好了！”柳心细心将这件棉衣烫平整，递给关旭东。她和关旭东是高中同学，两人关系不错，算是平日里聊得来的朋友。她五官立体，眼眶深邃，睫毛卷翘，看起来有些混血儿的模样，明明可以靠颜值吃饭，她却喜欢窝在自己的工作室里，设计各种款式的中式服装。
    和还没有找到自己事业方向的关旭东比起来，柳心反倒是一心专研，如今工作室和网店蒸蒸日上，不靠父母，也拥有了一番产业。
    “谢谢！”关旭东接过衣服，迫不及待把手伸进衣袖，两秒之后，就穿在身上。这件衣服，原本就是按照他的体型设计。
    “怎么样？”柳心整理着缝纫机上的碎面料，看着在全身镜前一动不动的关旭东，好奇地问道。
    “太……热了。”关旭东突然觉得自己选取的白绒分量，似乎有些失策。就算是自己家最保暖的羽绒大衣，在这个季节穿上，也不会在短短不到一分钟时间里，让他头冒热汗，后背都潮湿了。
    他赶紧脱下这件中式棉衣。
    “真的那么热？”柳心有些不太相信地问道。
    “要不你穿穿看。”关旭东非常肯定，来自杨柳絮的这种轻暖绒，真不愧它名字中的那个“暖”字。
    既然衣物主人答应，柳心也好奇地将这件中式棉衣往自己身上一套。她扣子还没扣上，就迫不及待脱下来，一抹额头上的细汗，直摇头说道：“你带来的这个材料，保暖效果非常优良，我们刚才应该减少放入的毛绒数量，这个分量，至少应该可以做三件这样的大衣。还会显得更轻便。”
    如果关旭东知道，自己将可以制作十件棉衣分量的轻暖绒，都塞进一件衣服里，估计都想把这件衣服拆了吧。
    不过眼下，关旭东倒是也不打算拆掉。
    他将这件棉衣的人工费转给柳心，说道：“我等会儿再带一些绒毛过来，我做几件衣服给我爸我妈。先放三分之一，啊，算了，放五分之一的材料吧。”
    “你去哪儿？”柳心点头答应，不过，看着关旭东抱着棉衣的架势，顺口问道。
    “去找胖子，他家做进出口冷冻海鲜，有一个零下二十度的大冰库，我去试试这件衣服能撑得住怎样的温度。”关旭东回头跟她说了一声，抱着衣服，开始给自己另外一个朋友拨打电话。
    关旭东现在特别想弄明白，这件厚棉衣能够在多少寒冷温度下，依然保持温暖。
    不过，他的问题注定在短时间内，得不到确切的解答。
    他穿着一件短袖T恤，站在朋友零下二十度的寒冷冰库中，依然觉得手心暖暖，丝毫也不寒冷。他旁边是成堆远海冰冻的大虾，比目鱼之类的海鲜，穿成圆球的胖子看着只穿着一件棉衣的关旭东，大嚷说道：
    “东子，你这衣服太好了，给我来一件，不，好几件，今年春天俺回东北老家，就不用里三层外三层了。”
    将无用杨絮加工成有用的轻暖绒，难道是植物回收站真正的功能？
    关旭东可以想象，当这种轻暖绒为人们熟知之后，毛杨树这种体型高大，形态优美的树种，将会从大众眼中的“无价值”，“麻烦”转变为“高利益”，“高回报”，再也不用专家在媒体摇旗呐喊，努力告诉民众一株成年杨树，一年可以吸收二氧化碳172公斤，释放氧气125公斤，滞尘16公斤。